進行作文教學時,一向很依賴圖象。
為了讓孩子認識「作文結構」,隨興在白板上畫出一隻被切成四等份的「作文魚」,在圖象的引導下,讓孩子們清楚看見四截「背景魚頭」、「細節前身」、「變化後身」和「結論魚尾」的關係,幫助低幼孩子們理解作文結構。
但是,基礎班的孩子真的很單純,他們總是非常認真的記得老師說的每一句話。當我發現有些孩子從開始寫作就一股腦兒的,一直寫、一直寫,完全忘記分段,我會開玩笑的告訴他:「唉呀!真糟糕,趕快換段、換段!不然你的魚,就游不到水面說『哈囉』了!」
然後,立刻有其他的孩子接著說:「對呀,頭要是太重的話,可是會沉到海底去的喔!」
每一次,只要聽見他們這樣自然而然的對話,我都會開心、感動好久。這是孩子們經過空氣,偷偷送給我的禮物。
最近一次驚喜,是在批改學生作文時,意外發現祥鈞寶貝,在每一次寫作文前,都不會忘記在作文本子的空白角落裡,畫上一條作文魚,再把作文魚按照結構分成四個等份,每寫完一個段落,就畫一個叉叉,直到四個叉叉都畫上了,文章也寫完了。
很可愛吧?祥鈞不但讓作文魚住進自己的心裡,也讓作文魚住進了他的作文本子,好時時刻刻刻刻提醒自己,文章進行時,該要記得的方向。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在給他文章評語的時候,順手又加上了一句:「作文魚,可以這樣安穩的住在你的本子裡,真的好幸福唷!」
他的作文魚已經住在作文本子裡很久了!他一定在偷偷期待著,有一天被發現,然後在這天等到了老師的注意和回應,所以快樂才會加倍?就在這天下課後,他的作文本子另外註解一條「新版」作文魚,和平常的作文魚不太一樣,有背鰭、也有腹鰭,呵!真的好可愛,對吧!?
還有一個圖象寶寶阿孟。如果你問她最喜歡什麼科目?她都會僵著一號表情告訴你:「國語、數學、社會、自然……通通都不喜歡!只喜歡體育、音樂、畫畫。」
我猜想,這樣的孩子來到作文班,其實也應該是很痛苦的吧?據阿孟「歷任」老師說,她上課的表情永遠只有「兩眼無神」、「百般無奈」可以形容。這個學期阿孟到了我的班,第一堂還是維持著一貫的不言不笑,直到課程結束交出作品,我問她:「親愛的,妳想不想在文章的後頭,畫個有趣的圖畫呀?」這才看到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畫了個美麗的女孩,長髮飄飄,還有一彎跟她很像的微笑。批改作文的時候,我為女孩配上了一個同伴,沒有漂亮的外表,只是圓嘟嘟的一張臉,和充滿羨慕的表情,旁白配上:「天哪!這個世界上,怎麼有一個這樣美麗的女孩?」
接下來的第二堂課,阿孟還是沒什麼表情的坐著聽課,沒什麼表情的寫作文,但是在交作文之前,阿孟「自動」的在本子上,畫了一隻胖胖的很可愛的小白兔,再靦腆的交給我。同樣的,我為小白兔配上了一根正在逃跑著大喊:「快逃……救命啊!」的紅蘿蔔。
第三堂一上課,阿孟就迫不及待的告訴我:「老師教過的《菜根譚》,我通通都會背喔!」就在大家一起默背複習的時候,我真的聽到了她大聲背誦的聲音。向來不太關心自己作文成績的阿孟,居然會在一發下作文本子的同時,立刻翻開來尋找自己的圖畫,和老師的「回答」,她的眼睛流出快樂的顏色,嘴角也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同樣的一天,阿孟拿到了這個學期的第一個84分。
學期中,集體畫畫、說故事那天,原本還擔心這個害羞的小姑娘會覺得無聊,後來發現她不只認真參與,還寫下許許多多和大家一起畫畫的有趣想法,其中一段文字:「剛開始我不喜歡我們這一組畫的,總覺得很亂,我心裡想:完蛋了、完蛋了!不過後來仔細看看,卻又覺得其實我們畫的很有趣……。」還在最後的結論裡說:「有朋友的感覺真好,以前我都是自己一個人畫畫,現在卻可以和很多的朋友一起畫畫,感覺很特別!」
很棒的心理描寫吧?
雖然沒有漂亮、精緻的詞彙,但她卻能用自己的語言,天真的紀錄了畫畫的、和朋友在一起的心情,也一下子就感動了所有讀過文章的老師們,然後我們的阿孟得到了這個學期的,第二張貼紙。之後的作文課,阿孟漸漸會和身邊的同學說話,也會主動發表自己的想法。當她聽見84分隊伍裡「又」出現自己名字時,嘴角總會漾起甜甜的笑容。我喜歡看見那樣,有快樂、有期待的阿孟,好像寫作文對她來說,已經逐漸變成是一件,不再讓她垂頭喪氣、討厭的事情,而是能夠輕鬆的,就提起筆書寫心裡的感覺和想法,自然而然,而且是非常舒服的。
雖然我知道,總是把創作坊的孩子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到最後就更不捨的看著他們向前飛去。
但是,能夠這樣用畫畫和孩子們在一起,看見這些孩子,因為圖象更喜歡寫作文,因為圖象更能輕易的穿上文學的翅膀,感受飛翔在文學世界裡的快樂與喜樂,其實也是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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