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一個主觀的問題。而,既是各有所好,說來聽聽也是無傷大雅的吧。
就像看美女的眼光,環肥燕瘦都有人愛。今天可能你告訴我說有一個絕世美人,我衝過去看了之後大失所望的情況也是有的。到目前為止,大概也只有我的前女友是大家公認的美女,呵呵。
(謎樣OS:白痴柚子,被甩那麼多年了還不知道在癡情個啥勁兒。)
嗯,所以,如果是書法方面的觀點,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從最早的甲骨文開始,到唐朝之後定型的楷書,文字一直演變著。從書法審美的角度來看,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面貌;而每個時期中,可以提得出來的人物,也都有各自的面貌。
就像是漢代的隸書,有禮器碑這樣瘦硬的風格:
也有曹全碑這樣清麗的寫法:
還有其他,像是史晨、乙瑛等等。而在碑帖之外,器物以及竹簡、布帛上的墨跡,又是各個的風格。一方石碑一個面貌,匯成漢隸洋洋大觀。
唐代也是。瞧,虞世南的字是這樣舒緩莊重:
而徐浩就比較瀟灑了。你看,連<朱巨川告身>這樣的公文書都可以寫到這個程度:
即使唐代是以法度嚴謹而名世的,而在整個時代尚法的書風之下,也未曾磨滅個人的意趣。
其實,我常想,當古人落筆時,應該不會想著,我這是什麼風格、我要展現什麼樣的味道。而是拿起筆來,是怎樣就怎樣,只是在技法之外,自然而然的開展出個人的文化、學養、氣質、個性甚至是心情等等。
所以才說字如其人。
然後再由後代去評論、分類。
藝術史跟藝術本身,應該是有關聯、但不一樣的東西。藝術史做的是收集、歸納、整理然後顯示一個流變過程;而藝術,則是在各個創作者手中,極盡所能的生發、擴張並且變化。
而,不能否認的,某個時期的作品,應該都是汲取前代的經驗、技法,然後不斷的成熟。而這一個時期的經驗,又將是後世的參考資料。
這是承先啟後的事情。
因此,我覺得,看書法這一類的作品,不能只看自己的好惡,甚至不能只聽別人怎麼說就怎麼想。而是必須觀察他整個文化背景、書法家的素養及處境。如果可以,連書法家的前後朝代一起看。甚至更遠。
比方說趙孟頫。我們沒辦法知道當時他究竟臨過哪些字帖,但是可以看到他把王羲之以來這一路的風格發揮到淋漓盡致。以致後人不是仿他,就是反他。而無論是仿或反,都一定要提到趙孟頫。
那麼,根據經驗,從他最初開始寫字那時起,他一定吸收了很多宋朝以前的書法精華,再加上用功,才能成就這樣的水準。至少,依他宋朝宗室的身分,後來又在元朝朝廷任官的經歷,應該接觸過不少名跡巨作才是。他的字,不太可能是埋著頭盲修瞎練就可以寫出來的。就像溥心畬,人說兩、三百年的清宮收藏,就培養出一個溥二爺。
瞧,趙孟頫的洛神賦:
這一幅字,跟第一張圖片的<龍門二十品.魏靈藏造像記>有太明顯的差別了。
而,都很美不是?
只是前者的美是古拙,後者是流麗,這樣的差別而已。
至於,我想,所謂的古,應該是那樣稚拙而天真的生命力,那種最初的、單純的感動。
那是學不來的。
怎麼學呢?不在那樣的環境,沒有那樣的心境,縱使手底下的功夫遠超前人,寫出來的也不見得就是那回事。
但是這一代的人,可以試著成就這一代的風格,是吧?
我一直很喜歡米芾那一句話:「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偏偏人家米芾臨帖,可以臨到法帖原主分不出哪個是真跡、哪個是摹本,他所下的工夫,就可想而知了。況且,如果認真想把書法練到一個水準,蘇、黃、米、蔡這四大家的墨跡也不能不臨。
那怎麼辦呢?就寫、就臨啊。手邊有的,就寫到可以背臨;還沒臨過的,反正現在印刷術這麼發達,可以很容易找到各式各樣的真跡影本,再繼續臨下去。
然後全部吸納進來,轉化成自己的風格。就像是吳昌碩臨石鼓文,文、字都是石鼓上的沒錯,但那已經不是周宣王的獵碣了,而是吳昌碩自己的石鼓文。
如果,只堅持那一類型的美才是唯一,那種美終究會繞進死胡同中出不來。總不能因為喜愛大漠曠原,就想把整個江南沙漠化吧。
有各式各樣的風景,才成就這樣美麗的世界不是?
Ps.圖片:部分網摘。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