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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Heteronyms):里斯本,葡萄牙(Portugal)
「你要去哪裡?」
「去哪都好,首先,我得離開這本詩集。」
說著,瑞卡多.里斯就從第十七頁第八行跨出他的左腳,他回頭望著阿貝托.凱羅,眼裡露出一秒鐘猶豫,終於,連右腳也離開了書頁。
背離那個能遠眺碼頭的房間,瑞卡多走在陽光和陰影之間,正打算呼吸一口帶有潮味的風,卻隱約聽見一串細細的聲音,「我老早就想要用觀光客的角色穿梭在每一間精品店了,喔,拜夏區我終於來了我將溫柔地征服你!」
「阿法羅!」瑞卡多完全沒想到,左邊西裝口袋裡會有一個不速之客。
「嗨,瑞卡多,謝謝你當了我的方舟。」阿法羅趴在口袋緣側,對他眨了眨眼。
「這下可好了,」瑞卡多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額頭,「我策劃了這麼久,只不過想到車站買杯熱湯,隨便搭一輛可以通往阿爾法瑪山區的電車,度過一個沒有『你們』的午後,難道這也算奢求?」
「喔,不,你不能隨便搭一輛,因為每一輛電車都有它們的方向。即便是夢遊人也握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生活。我懷疑,夢遊的路線都寫在潛意識地圖裡,因此你其實只有一輛電車可以搭——就是正確的那一輛。」
「你中佩索亞的毒太深了,」瑞卡多說,「該不會等一下你就要告訴我,『事實上,有關世界的終點與起點,只不過是我們對於世界的概念。』」
「像我這樣的懷疑論者,看來是不適合陪你漫遊里斯本了……」 阿法羅喪氣地望著地面。
「至少你可以陪我到『天涯海角』,」瑞卡多調皮地說,「只要散步就能走到喲。」
「與其跟你去羅卡角(Cabo da Roca),我寧可走遠點,到貝倫買顆蛋塔。」阿法羅沒好氣地說。
兩人正爭辯著,瑞卡多的影子還逗留在一名餵鴿子的老人,和一個拉手風琴的小男孩之間——遠處,坐在A Brasileira咖啡館老位子的費爾南多.佩索亞,則不甚滿意地塗掉了幾個句子。他一塗,瑞卡多的右臂整個消失了,再塗,阿法羅的下半身全被截斷,差點從瑞卡多的西裝口袋墜落。
就在兩個人漸漸被塗抹殆盡的片刻,阿法羅隱約聽見佩索亞低聲念著新完成的詩句;瑞卡多的左眼,則以最後一抹餘光,瞥見一隻黑貓,低著身子,掠過對街的藍白色彩繪磁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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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裡的交換故事》
吳孟芸繪圖。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68631
佩索亞:http://en.wikipedia.org/wiki/Fernando_Pessoa
photo:http://www.paintingsbuy.com/paintings/Jose-de-Almada-Negreiros/Painting-Portrait-of-Fernando-Pessoa.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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