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一年中最熱的日子。入夏後每天下班返家,室內如蒸籠,靜坐,流汗,像一株可能萎凋的植物。又或者,真感覺到肉身漸老,陷坐沙發上,彷彿聽得見時間移動的尖聲。於是,既無法對抗酷夏,心內又擱著無出口的厭煩,在那一秒,我忽然決定起身換上輕便衣服,套上球鞋,出門跑步。
一走到外頭,夜涼隨即撲貼在裸臂上。午後下過雷雨,土地濕了又乾,鄰近的樹林裡潮潮地播放著蟬。月亮跟蹤,我沿著車輛零星經過的小徑跑了起來。
多久沒有這樣跑了呢?
身體起著顫動,兩吸一吐的老習慣,我想起十年前,大約也是這樣頑熱的時節,在軍隊裡受訓,每天清晨我們從營區離開,沿山路跑遍一整個栽種番石榴的山頭,跑著,直到薄霧散去,陽光高掛,輕盈而傻氣的從前。
如今,因為工作緣故,只可能夜間跑步。連著幾日,我躡手躡腳從逃生梯下樓,經過打瞌睡的管理員伯伯,讓兀自上升下降的陌路帶領我,經過他人還未成形的夢。戴著耳機,聽熟悉音樂,夜深了,我跑過鼾聲偶傳的大樓,剛啣好網的蜘蛛,一、兩隻懶睡的犬,紛紛開落的鳳凰花……我跑過夜半撿拾回收垃圾的阿婆,散步的戀人,夜歸者,忙碌補貨的便利商店店員……不經意地,遇見一個與我相仿的跑者,汗水自額上淌流,未及擦拭,我們的身影已在靜默之中交錯。
【夢遊人俱樂部】
剝開齷齪大暑
在確切的善意之中
隱瞞沙發與午夜大廚
加入夢遊人俱樂部
吸吸,吐──
吸吸,吐──
阿密特陪我跑步
Soul boy陪我跑步
昨天以為的龍眼樹
其實是蓮霧
阿勃勒陪我跑步
陪我跑步,星星的複數
一隻失眠的蜘蛛
從這根柱子
盪到那根柱子
或者,轉一個彎
在河右岸
與夜晚比賽流速
不遠處,警察攔截超速動物:
一隻逃獄的長頸鹿
打開手中老舊地圖
微笑向我問路
吸吸,吐──
吸吸,吐──
保全人員睡著了
提款機清醒著
學校和游泳池睡著了
秩序和規則清醒著
籃球場旁的神明睡著了
模糊的少年們清醒著
風吹涼長長的無心街
如何從搖搖欲墜的身體
提煉出更好的錯誤
當我,被一首歌準確擊中
沒有身分卻想哭
photo1:
http://www.kingsofconvenience.org/kings452.jpgphoto2:
http://atouchofgrey.files.wordpress.com/2009/07/kings-of-convenience.jpghttp://www.youtube.com/watch?v=sWowZrXyxg8&feature=rel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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