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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4-28 07:53:32| 人氣1,50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誰不愛美國?美國又不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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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時候,我覺得我偏向共和黨;但是隨著我年歲漸長,我覺得我越來越像民主黨員。越來越像我從前討厭的那些自由派(除了經濟學上的)。

《忘了我是誰》故事背景設定在白色恐怖橫行的五十年代。當時國會四處進行調查,以揭發各行各業裡「不愛美國」的「共產黨員」為職志(為樂)。雖然在聽證會上承認「曾經參加過共產黨」不見得會招致刑事審判,但是肯定難以在社會上立足,而成為「黑名單」的一份子。所以當時拒絕在聽證會上證言者,多半選擇主張憲法第五修正案(正確的翻譯應該是「憲法增修條文第五條」)的「拒證己罪」條款(No Self-Incrimination: nor shall be compelled in any criminal case to be a witness against himself)。

但是,後來隨著自由意識的逐漸抬頭,開始有人主張憲法第一修正案的言論集會結社自由來拒絕陳述。換言之,我有沒有加入共產黨或其他「不愛美國」的組織,你根本沒有資格要求我說。如果你有證據證明我已經做出「確實危害美國的行為」,那麼請起訴吧,否則就不要再問我了。

這場爭論「到底是誰不愛美國」(Anti-America)的大調查,一直到五十年代中期,麥卡錫失勢並遭國會譴責才算散去。麥卡錫失勢之後,許多證人因引用第一或第五修正案拒絕證言而被起訴「藐視國會」的案子,都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在1955年之後,幾乎所有這類案子的被告,都獲判無罪。

《忘了我是誰》(the Majestic)這部片(它的導演Frank Darabont也是《綠色奇蹟》(the Green Miles)及《刺激1995》(Shawshank Redemption)兩片的導演),就是在描述當時的這股社會氣氛。主角彼得艾波頓最後也是鼓起勇氣放棄引用第五修正案,而毅然主張第一修正案,認為不像委員會的委員們那種方式來「愛美國」,也不是應受譴責的罪行。

我也想到另一部電影《白宮夜未眠》(the American President,編劇就是《軍官與魔鬼》及《白宮風雲》的編劇Aaron Sorkin)裡頭,麥克道格拉斯所飾演的總統在白宮記者會上說的話:

「幾個月來魯森參議員(他的共和黨競選對手)表示,當總統跟人格很有關係。雖然我不願與他正面交鋒,所以我才會在這裡。但是,上任三年又三天,我可以毫不遲疑地說,擔任美國總統絕對與人格有關。…是的,我要公開承認我是民權協會(ACLU)的會員,更重要的是,魯森為何不是?這個組織是以維護人權法案為目標,為什麼這位參議員、共和黨領袖、總統候選人,選擇拒絕擁護美國憲法?各位比我聰明,也許知道原因,因為幾個小時前我才搞清楚。」

「治理美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美國是一個由公民組成的國家,要民主,公民必須去奮鬥。如果你要言論自由,那麼你就得容忍一件事:有一個傢伙站在場中,用令你血液沸騰的言詞,盡力鼓吹那些你發誓要用一輩子時間、盡力去反對的言論。你要宣稱這塊土地是『自由的國土』(the land of the free,美國國歌的歌詞)嗎?那這個國家的象徵,就不能只是一面旗幟,這個國家的象徵必須包括:它的人民能以在抗議中焚燒這面旗幟的方式,來行使他們的權利。請在課堂上傳授它、維護它並稱頌它,然後你才有資格起立歌頌這是塊『自由的國土』。」

「我認識魯森多年,我一直假設他總是徒勞無功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搞不清楚狀況。我錯了,魯森的問題不是他搞不清楚狀況(he doesn't get it),他只是無法說服別人(he can't sell it)。」

「我們有很多麻煩的問題,需要認真的人來解決。但是,不管你有什麼樣的問題,我保證,魯森沒有任何興趣來解決它。魯森只對兩件事有興趣:危言聳聽及怪罪別人。各位,因為這樣做才能贏得選舉。」

「魯森針對一群沈湎於往日美好歲月的中產階級的中年人士,喚起他們對家庭、『美國價值』及道德人格的關切,他找出總統的女朋友(片中這位總統喪偶多年,正與女主角交往中)的舊照片,高喊著愛國主義並告訴大家:『去怪她吧!』,他上了電視並稱呼她為『婊子』」。

「魏辛妮(總統的女朋友)並沒有得罪你,鮑比(魯森的名字),她什麼都沒有做。她只是完成她的教育、為教師的權益代言,為自然資源遊說。鮑比,你要辯論人格問題,你還是來找我吧!因為魏辛妮跟你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我這一生只愛過兩個女人,因為癌症我失去了一個,現在我又要失去另一個,因為我忙於保住(keep)我的工作(連任),而忘記去做(do)我的工作。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明天上午白宮將會把一份法案送交國會審查。這份455法案計畫在未來十年內降低百分之二十的燃料廢氣排放,這是到目前為止,防止全球暖化最積極的方案。另一份犯罪防治法案,我今天將把它撤回重寫,我要重提一份合理的法案。不管制槍械就無法防止犯罪,我認為槍械嚴重危害到國家的安全,如果有必要,我願意挨家挨戶地去說服每一個美國人,要把槍械全部收回。」

「我們有嚴重的問題,需要認真的執政者來解決。如果你要討論人格問題,鮑比,就不要挑那些燒國旗或會員身分之類的小問題。你要討論人格問題及美國價值,那好,只要告訴我時間地點,我隨時奉陪。現在是認真討論問題的時候,你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爭辯。我的名字是安德魯薛普,美國總統」。

這篇記者會談話,即使是以民主黨的眼光,也可以說是「極為激進」的。Aaron Sorkin借用劇中的總統之口,大聲地說出他對自由、教育、環境、犯罪及槍械管制這些美國的敏感問題的看法。後來他在1999年開始播出的《白宮風雲》影集中,又獲得了較一部電影多出數十倍的時間及機會,大力鋪陳他的政治主張。

不過,我不要忘了我是誰,以下就來回顧《忘了我是誰》片中最精采的一段言詞。

--------------

「抱歉,主席先生,我想喝點水。」
「喝吧。」
「我辦不到…」彼得對律師說。
「我簡單地說明吧」,律師告訴他,「你若不宣讀這份聲明(曾經參加共黨,但宣布『改過自新』而退出的聲明),就要因藐視委員會而坐牢。」
「坐牢?」
「快宣讀聲明吧!」製片插嘴說。

「我,彼得艾波頓…」彼得慢吞吞地說。
「艾波頓先生,委員會快要沒有耐性了。」主席的語氣非常急促。

「我了解,主席先生。抱歉…抱歉,我認為有比我是不是共產黨員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沒有更重要的事。」
「我認為有…天哪,我不知如何啟齒。」彼得說:「事實上,我…我向來信念不堅定,我看不出有什麼勝算。坦白說,我應該是…缺乏勇氣。我和路克春柏不一樣,他的勇氣過人,我沒見過他本人,但我好像愈來愈了解他。我禁不住想起,若我們易地而處,換作是他會怎麼說。他可能會告訴各位,在座的各位所代表的美國,並非他犧牲生命所捍衛的美國。他會說你們的美國充滿憎恨、殘酷又沒度量…」

聽證會場議論紛紛,主席用力敲槌,大喊:「全場肅靜!」

「我知道他的美國是包容四海,比你們想像中的更寬容,心胸開闊,每個人都有發言權…」
「艾波頓先生,你違反了議事規則。」
「就算你們無法廣納善言…」
「夠了!你違反了議事規則!」
「換作是他,不知你們會作何反應,向他解釋他的美國怎麼了?」
「艾波頓先生,你在藐視委員會!」
「這是我今天贊同的第一句話!」彼得憤然說道。

「主席先生,克萊德先生咄咄逼人,致使我的委託人壓力過大,他不必為他剛才的言論負責。」彼得的律師起立聲明道:「我們要訴諸第五修正案(拒證己罪)。」
「沒必要」彼得說。
「有必要…」
「沒必要,別再說了!閉上嘴,讓我說完。」彼得轉過身來宣布:「我不會訴諸於第五修正案,但我要提出另一項修正案,不知道在座有沒有人聽過:『國會不應制定建立國教的相關法令…』」
又是一陣嘩然。

「艾波頓先生,你違反了議事規則。」主席警告說。
「『國會不得制訂…』」
「全場肅靜!」
「『建立國教的相關法令…』」
「你違反了議事規則!」
「『也不得禁止宗教自由,更不得限制言論或新聞自由,或限制人民和平集會及向政府陳情訴願的權利。』」
「不准你再對本委員會訓誡…」
「第一修正案,這是立國基本原則,務必恪守…」

「讓他說完,他在自找死路…」克萊德議員對主席悄聲說。

「這是所有公民與國家約定的重點,這些契約、憲法和人權法案,即便都只是簽了名的紙,卻仍是我們僅有的合約,絕不容改變。你無權改變,主席先生…」

「艾波頓先生…」主席再度警告。
彼得轉個方向又說:「你也無權改變,克萊德先生。」
「請你退席!」
「任誰都無權改變。太多人為了捍衛這份契約而犧牲…」
「夠了!你違反了議事規則!」
「比如路克春柏,還有加州羅森鎮的所有子弟…總而言之,我對委員會就這樣言盡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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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談話,也很像一次大戰爆發時,德國首相Bethmann-Hollweg對英國的抱怨:「你們居然要為一張廢紙(a scrap of paper)而開戰!」(「一張廢紙」指1839年歐洲六強所簽訂保證比利時獨立及中立的條約)。

勞合喬治(David Lloyd George)的回答是:「1870年,撕毀條約有利於法國時,法國沒有這樣做;但今天,撕毀條約對德國有利時,德國卻這樣做了。德國以一種侮慢的態度公開承認這一點,她說,條約只在有利於你時才對你有拘束力。德國首相說,條約不就是一張廢紙?你們身上有帶著紙幣嗎?要有的話,燒了它們吧。還不是幾張廢紙!它們是用什麼材料做的?破布哪!可是它的價值如何?是整個大英帝國的信用啊!幾張廢紙!這幾個星期我一直在跟幾張廢紙打交道。」

他又說道:「條約是代表國際政治家信譽的貨幣…如果德國錢幣貶值到她的政治家一樣的水平,那麼從上海到法爾巴拉索,再也沒有人要多看德國商人的簽字一眼了。這就是所謂的『一張廢紙』的理論。……如果這次戰爭中,這種主張佔了上風,那麼整個文明世界的機制就要瓦解了。我們正在跟野蠻作戰,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扭轉這種情況:如果有那個國家說只有條約對他們有利時才守約,我們就不得不使局勢變得只有守約才對它們有利!」


圖片說明:the Majestic片中,彼得艾波頓對委員會展示路克春柏所獲得的國會勳章,終於讓那些滿嘴「愛美國」的「非美調查委員會」議員們閉上嘴巴。


修改補充:

國會勳章是美國軍人的最高榮譽,《火線勇氣》(Courage Under Fire)裡頭梅格萊恩飾演的女主角就是受追頒這面勳章,相當二戰德國的鑽石寶劍橡葉騎士十字勳章,這一品在戰爭時還再增加金橡葉一級,只頒給過一個人魯帝(Hans-Ulrich Rudel),他是俯衝轟炸的高手,出過2,530次任務, 炸沈過一艘蘇聯戰艦、一艘巡洋艦、一艘驅逐艦、炸毀停放地面飛機70架,擊落9架敵機(他開的可是轟炸機喔)、摧毀150個炮兵陣地,以及最恐怖的紀錄:519輛戰車(足以裝備5個戰車軍)。他曾經受傷截掉右腳小腿,還能夠滑雪,即使義肢掉了也照滑!為什麼提到他?因為當年美國開發A-10攻擊機時,還曾經找他去做顧問。而《火線勇氣》的女主角,也是陣亡於A-10所投下的凝固汽油燃燒彈中。

台長: 買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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