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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小巨蛋公車站等朋友，阮約好做伙去東湖。

我先到，一个六十外歲的查某人共我問路，問佗一路車會當到伊欲去的所在。伊講伊對台北無熟，伊的囝和新婦信佛虔誠，兩人去印度朝聖；才無人通好好仔報伊按怎坐公車。

我共伊講某一路車會當到，然後金金看伊的面，呵咾伊足媠。伊歹勢，講，「無啦無啦，阮是田庄人。」

田庄人就無媠的？抑是袂使媠？伊的五官確實真明，像阮媽媽以前愛講的「喙就是喙，鼻就是鼻」；我毋是烏白講好話。

我問伊是佗一个田庄的人？

伊講「麻豆」，我喔一聲，伊紲落（suà--lo̍h，接下來）講，「其實我是新營人；講麻豆逐家較知，逐家攏知影麻豆文旦。」

哇，對家己的外表謙虛，講起家己的故鄉竟然也遮爾（tsiah-nī這麼）客氣！

我講我知影，新營毋是小所在啊。

我猶是那講那認真看伊的面，正經是一个真媠的「田庄人」；皮膚好，無化妝，看起來樸實純真。這種氣質和一般的都市人無仝款。

我想著另外一位有仝款氣質的「田庄人」。

伊是阮的水墨老師，彰化人，伊講過讀美術系傷重錢，伊爸母當初賣一塊果子園才有法度予伊讀。伊生做真斯文，講話攏輕聲細說，也真gâu（擅）鼓勵學生。畫了好的，伊講，「有來歷喔」，意思是學過、有一定程度的；有時講「巷仔內的」，意思是內行。

對畫著較生疏、色彩無啥「合理」的，伊也誠懇講，「按呢畫嘛是好的喔，有你家己的趣味。」

阮去看伊的畫展，伊就寬寬仔說明，講伊按怎觀察日常生活中普通的物件、風景來創作；講立體的紙材是家己利用無路用的紙拍漿做成的。伊的人足謙虛，作品卻是足有氣勢，足大幅；恬恬看久，煞（suah，竟然）敢若行入去伊的風景內底。聽人呵咾伊的作品，伊就有一點仔歹勢，講無啦無啦。

阮同學阿貴寫字、畫圖攏真本等，老師鼓勵伊去考伊教冊彼間藝術大學的「在職班」；阿貴考入去，逐禮拜六和禮拜日規工上課，一半擺趕作業，無閒甲袂當出來和阮開講。幾日前伊去看老師的展覽，共老師「喝苦」，講藝術大學逐个老師攏真認真，作業濟，做甲真辛苦，足無閒呢。老師的手掩喙，講，「歹勢，歹勢。」阮敢若看著伊為著「害」學生遐爾（hiah-nī，那麼）辛苦、真對不起彼款表情和手勢，攏笑起來，老師實在是一个足古意的人。

毋過，伊也共阿貴講，經過兩年遮爾硬篤（困難）的學習，伊一定會有明顯的進步。這句話無假，阮看過阿貴的作業，經過兩學期的拍拚，伊的功夫已經無仝款，有人甚至懷疑，「畫甲遮爾讚，這是你的作品？抑是老師的？」

2019.7.31《自由時報》副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