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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看新聞，讀著一篇關係「塗礱」（土礱）的報導。面頂講塗礱是早期農村絞米的工具，但是自民國六十年代以後，農村引進電機器械，塗礱就罕得看著；苗栗縣南庄鄉一个讀大學的少年人，毋甘這款傳統的工具失傳，讀高中的時陣，就佮（kah，和）阿公學做塗礱的技術，這陣，是全台灣少數一个會曉做塗礱的師傅矣。

              我第一遍聽著「塗礱」這个名辭，是阮媽媽過身前兩日；彼時陣，伊若恬恬坐就無代誌，若振動，人就喘；伊形容家己「敢若咧挨土人，hi-hu-hi-hu」。挨（e，推）土人？我聽無，問坐佇（tī，在）邊仔的二妗。二妗講塗做的塗礱，以前用來磨粟仔（稻），閣再利用風鼓共粗糠分出來，留落來的就是糙米。hi-hu-hi-hu是挨塗礱的時陣喙內發出來的聲音。二妗紲落（suà-lo̍h，接下來）講，「古早人講，挨塗礱，寒死囝。意思是挨塗礱的家己熱甲一身軀汗，掠做（lia̍h-tsò，以為）囡仔和伊仝款；褪家己的衫，也褪囡仔的。」

後來查資料，才略略仔知影塗礱生做啥款。

塗礱是用紅/黃土、竹篾仔和木材做的。塗礱圓形，淡薄仔像挨粿的石磨仔；有倒粟入去的礱斗、流出米的礱溝、頂、下礱盤等。

阮媽媽形容家己敢若挨塗礱這件代誌的隔轉工急診入院，閣過一工就往生；「塗礱」這个名詞就按呢予我記牢牢，對伊產生一點仔特殊的感情。

媽媽和二妗感情誠好，人艱苦（生病）了後，二妗逐日來陪伊坐、講話。兩人的頭殼清楚，記性也足好，講古早代誌、親情朋友、人情世事，免驚無話通餾（複習）。我聽著趣味，問東問西；二妗就講甲愈精彩，媽媽的精神也較好。

媽媽過身了後，阮轉去員林，一定會去看二妗。一遍，聽伊講替人縫紐仔根－－對襟仔衫（唐裝）的布紐仔。「無恁媽媽通講話，罔消磨時間。」八十歲矣，目睭猶真光，手工好，才有法度做這款工課。以前隔壁的阿婆央阮媽媽做大道衫，我bat（曾）先紩（thīnn，縫）一條一條細細的布條仔，才予媽媽拍紐仔根；有當時，媽媽嫌我紩了較蓬鬆，家己閣再紩。想袂到二妗想著一个辦法，伊佇喇叭鎖頂頭縛一塊布，共欲紩的布條仔暫時紩佇面頂；按呢，搝（giú，拉）咧紩，就會當紩甲足平，縫起來的紐仔根會較結實。莫怪一位查某老師欲來熟似彼个針黹工夫遮爾好的人。二妗講，「會曉縫紐仔根也毋是啥稀罕代誌，彼个老師竟然直直拜託做衫的，講欲來和我做朋友。後來，閣tshuā（帶）人來錄影。」

彼位老師應當是有心為民間技藝做記錄的人；來錄影的時陣，伊佇壁頂吊一排對襟仔衫做背景。

二妗予阮看兩張伊和老師鬥陣翕的相片，老師對襟仔衫古典打扮，二妗穿洋裝。阮呵咾二妗足媠，袂較輸邊仔少年的；伊笑起來，「規頭殼白頭毛，猶會媠？」「頭毛金爍爍，愈媠啊。tsit-má（現在），名聲迵京城，你針黹的工夫人人知矣。」

經過無幾年，二妗也去和阮媽媽做伴矣。一世人拖磨、親像塗礱的兩个人，佇天頂，應當會當涼涼仔講笑開講矣。

 2018.6月號《文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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