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種從小當班長當到厭煩的人。小學一共換了三任級任老師,卻好似
每人事先都約好了一樣,既沒有經過正常民主程序的推舉與投票,也好像
從沒有其他人選一般,於是我跟每個老師都熟,幾乎學校裡面各個年級的
老師都認識我,包括新到任的,其他年級,或其他非科任的老師,都叫得
出我的名字,對於我年年連任班長這件事,最有意見的其實只有四個人,
我媽,我,每年的副班長,還有副班長她媽。
其實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我也並非一定得當班長才行,也樂得有人有意
願接手,可是每年的級任老師,卻總是不做任何更動,而我的副手,也就
這樣當了六年的副班長。
我媽也曾幾次要我直接跟老師表明,就讓這個女孩試看看,也好合了她媽
的心意,免得鄰居見面,既尷尬也詭異。這個女生,跟她媽媽一樣精明,
也很想嘗試當班長的滋味,據說,我一直是她媽媽灌輸給她,心中認定最
大的勁敵,似乎任何事情,只要贏過了我,就等於得到了全世界,這樣的
"全世界的意義",對這個女生而言,不知是不是小學六年,努力奮鬥的目
標,但我相信對她媽媽而言,可能對這個女兒投注了畢生的心血,卻總是
差了臨門一腳,這樣的遺憾,直到港劇開始流行,有些武林幫派爭鬥的源
頭,都是起因於類似這樣不起眼的小小無聊。看著劇中武林爭鬥情節,我
常常想起這樣熟悉的情境,也才稍稍有了體會,也許人生的遺憾,就這麼
簡單,懂得放手,後退一步,就能換得海闊天空。
只不知這與林朝英對王重陽的心結是否相同?但我肯定的是,我媽跟我其
實並不那麼在乎班長的職務替換,因為其實我們從來沒有認定這對母女,
一定是我們當然的對手。
對於這種職稱上的不在乎,從小市長投票結果,我成了全班唯一跑票,沒
有投給我的那一個人,可以得到證明。事後老師調查時,我還舉手承認,
因為我其實搞不懂這樣投票的意義,也不覺得選上了有何光彩?究竟是誰
比較重視這樣的面子問題?
上了國中後,我雖然偶而聽到關於這個女生的消息,但似乎是每況愈下,
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淡出了我的生活範圍,我雖然記得這個人,卻偏重於
她跟她媽努力奮鬥,卻不能實現的夢想,其他的部分,說真的,我並沒有
興趣。
其實我早忘了找老師談時,老師是如何分析我跟這個女生的個性。好像是
類似好出風頭,跟溫厚敦實之類的的對比。我其實也不是真的好脾氣,只
是懶得搭理一些沒有興趣的事,有時我的脾氣也是發作過後,自己才覺得
既猛烈也大膽,是有那麼一點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的豪氣。
有一年春節前,我起了個大早,在台北火車站買返鄉的預定票,人龍約莫
十行,我排在第五位,也就是說如果十個窗口同時售票,我一定在前五十
名,買到票是沒有問題的。一堆人,無聊的等著售票窗口開門,各自冷漠
,也互不關心。在接近售票時刻時,突然間有一對中年夫婦,直接走到售
票口前杵著不動,擺明著是要插第一個買票位子。這時群起譁然,卻又沒
人上前制止,好不容易拱出個鐵路警察,那警察還真是表情木然,言詞遲
鈍,一句話,數十分鐘還說不出口,而且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那對中年
夫婦的先生,倒是言詞犀利,三兩句就堵的菜鳥警察啞口無言。我這鐵定
買得到票的人,其實也不差這一對插隊的夫婦兩人的票,卻怎麼也按耐不
住,跳了出去,對著那位先生說,你伶牙俐齒的,倒也不像一個沒唸過書
的人,仗著幾分口才,欺侮這個警察,也欺侮在這排隊的幾百人。
我這一番話,說的那位太太面紅耳赤,一直拉著先生的手,就要往後走,
這位先生卻是惱羞成怒,脹紅了臉,一屁股坐在售票窗口前,一句話也不
說,擺明著要死賴在這,你又能奈我何?我搖了搖頭,退回隊伍前,對著
前面幾排等著買票的阿兵哥說,等一下售票窗口一開,你們就去買票,別
讓他得逞了。這件事情的後續是,我買到了票,這對夫婦也買到了票,因
為菜鳥警察看我挺身而出,就逃之夭夭,而那些英勇的國軍戰士,只為達
到買票的目的,根本沒有絲毫社會正義公理可言。我身後的那些譁然的群
眾基礎,就在開始售票後完全潰散,消失於混亂中。
當然我算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僅止於那些我懶得搭理,或沒有興趣的事
,有時我會即興脫稿演出,捍衛我認為值得的事,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
年紀越大,沒有興趣,無心搭理的事好像越來越多。也許是新鮮感不再,
或開始覺得,唯有明哲保身,才能長命百歲吧?!
我承認年紀越大,越來越貪生怕死,膽小怕事,既會息事寧人,也學會了
粉飾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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