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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4-26 20:36:28| 人氣37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社會敗類(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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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擠在狹窄的空間裡,吐出過多的二氧化碳使我眼皮越來越沉重,我揉了揉雙眼,數不出教室裡有多少位學生,看不清台上口沫橫飛的老師的面孔。

  我,聽不到老師講課的聲音。

  我只能在模糊中依稀看出老師嘴巴一開一闔地舞動著,一如菜市場裡瀕死的魚,空囓著一些文字而毫無生氣。

  陣陣如腐敗酸臭的腥味自每個人身上噴出,充斥著空氣中,污濁的空氣使我眼皮壓得更低……

  眼皮猶如吊掛著重錘,不聽使喚地受著地心引力的召喚,終究,意志抵不過自然,眼瞼輕輕地籠罩著我的視線。

  啪──

  一捲書本著實地在我頭上敲出極大的聲響。

  我始終聽不見他發出任何聲響,乾裂的脣瓣依然囓著昏臭的空氣,我只能從他擺動的脣瓣臆測他所說的話語。

  「你這個敗類!你再這樣睡下去,我不知道你的未來是什麼樣子!」老師的臉依然是模糊著、糾結著,猶如菜市場沾滿蠅蚋、血肉糢糊的死豬肉般的糾纏。

  「你知不知道你會變成社會的蛀蟲?會變成社會敗類?」

  我依然聽不見他的聲音。

  「你也不想想,社會組現在面臨自然組的打壓已經夠大了,你還如此的沉淪,到最後真會變成名副其實的社會敗類組!」

  教室中所有的人聲皆被瀝乾,彷彿空氣被抽乾似地虛無,人聲無法在真空中傳遞。我能聽見樹葉因風起舞的婆娑;夏蟬因炎日而發出的怒吼;吊扇因轉動而發出的摩擦聲;但我卻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社會敗類組呵……,好特別的名字!」我對老師剛替自己取的名號感到一陣莫名的憎恨。

  「我想想你以後從社會組畢業之後能做些什麼?」

  「啊……是不是替人寫廉價文章啊?」

  「喔喔,還有訃文你也可以幫忙寫呵。」

  我大聲地怒吼:「不要侮辱我!」

  我感覺到耳根子的熱度漸漸地傳到了兩頰。我的言語相對於老師來說也是不存在的,他似乎忽略了我的吼聲,繼續他高傲自視的行徑。

  「算了!浪費我的口水!敗類不值得我唸!」

  一滴篩過臭氣的口水順勢噴到我的臉頰,我嫌惡地用袖子擦拭。
 
  「你要寫訃聞隨你吧!反正死的是別家的人,又不是我家的人;寫訃聞的是你,又不是我兒子,我擔心這個幹嘛?你爽寫就好,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幹!」我斥吼。


二、
  「幹!」我斥吼。

  「你到底要囂張到什麼時候?並不是社會組就像你說的那樣!」W嘲弄的語氣聽起來異常刺耳。忍耐,我是該忍耐。

  「可是你們的數學學得又比我們少,英文和國文我們的成績也都差不多,那你說,你們要拿什麼來贏我們啊?」W時常向我炫燿著自然組佔有多大的優勢,這不是第一次,而我知道這也不是最後一次。

  「至少歷史和地理都比你們好!」忍,我必須要忍著吞下這口氣,我試著告訴自己早已對這件事情麻痺了。

  「喔?」

  他以睥睨的眼光掠過放在桌上的歷史課本,說:「歷史地理那麼簡單,不用看也會!都是那些東西重複教,有什麼好學的?」

  「而且……」。

  「人家說嘛,社會敗類啊。啊,就你知道的嘛!」

  「幹!」我斥吼。
  
  碰──

  我的拳頭著實地砸在W的臉上,我明顯感受到骨頭之間的撞擊,但我的手卻一點知覺都沒有,或許是麻痺了?

  血,W臉上全都是血,一道赭紅汩汩地自他鼻孔流出,地面全都是血跡。


三、

  地面全都是血跡。

  「你說要訃文是吧?好,我幫你寫!」

  我擎著窗框,使勁地重擊下去,雙臂像縱野的狂狼,一種完全的釋放,在他(數學老師)禿頭的頭殼上,爆裂,震出紛散的玻璃。玻璃嵌坎入頭皮,一柱柱赭紅的液體插入鹹腥的靜肅,隨即化為水滴四處飛濺。

  一場淫穢的交媾,隨著玻璃使勁地撕扯碎裂的頭皮而隱隱產生落紅的現象,不過甜腥味的落紅似乎是多了點,濺灑的全身都是。

  「幹!他的血怎麼那麼髒!」

  他蜷曲著身子,一如春天蟄伏的春蟬,等待著夏日引吭高歌。一片玻璃硬生生地穿刺進他柔軟的聲帶,皚白的韌帶,以及充滿纖毛的氣管。

  他不能如同夏蟬般高歌,只能蜷曲著,低嗚著。

  我拿出口袋中隨身攜帶的美工刀,喀啦喀啦地引出潔亮的刀鋒。

  「呵,我要從哪裡割起?」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他,心裡湧起一陣報復的快感,血液似乎不像玻璃剛砸下去時噴得如此迅速,現在,是一道道湧泉汩汩地流出。

  「你嘴賤,先從嘴巴著手好了!」

  用刀子劌他的嘴唇,一陣血水隨著刀鋒流放出來,甫切入時,我深刻地感受到肌理的紋路,以及彈性。

  「誰叫你平常嘴賤呢?這是報應!」

四、

  這是報應!

  身旁一幢幢矗立大廈快速移動的剪影自他慧黠的眼眸中篩過,一聲聲呼天喊地的哀嚎不自覺地闖進他的耳中,在摻雜著些許瑰紅雲朵的向晚時分,顯得異常突兀。

  他笑了,蒼白似雪的臉龐隱隱地勾起了一陣微笑,是無聲的,是哀怨的。他曾說過,他會讓所有人後悔他們所加諸在他身上的東西,而他也說過,絕對會讓所有人知道,自然並不代表一切,自然也是有缺陷。

  「柏達,你下來好不好?不要站在那麼高的地方,媽媽保證,我不會再逼你了。你下來好不好?」母親焦急地在地面上用著擴音器吶喊,在他眼裡,他們只不過都如蟻點般大小罷了。根本沒資格掌握他自己的命運,以及他的未來。

  「呵……,妳這愚昧的女人!妳沒資格管我的未來,以及我想要的東西,妳通通都沒有資格管!我的未來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上。」他似乎被激怒了,蘸滿憤怒的雙耳,益發朱紅。而雙掌也緊握著,此時他似雪的臉龐已被一灘朱紅遮掩。

  一道冷焰自他眼中噴出,自從他選擇社會組開始,往往都會被同學嘲笑,連自己的母親也不例外。剛開始,他想母親會支持他的做法,只是,他錯了,而且錯得非常徹底。



  幾天前,母親依然不放棄,想要勸說兒子仔細考慮不要選擇社會組這條路,否則不僅以後工作難找,又難以保證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即使想找公家機關,可是現在大家都擠破頭想爭取這份鐵飯碗,難免不能保證社會組以後讀法律系一定可以考上司法機關。總之,母親心中已經把社會組和沒有出路畫上等號。

  「柏達,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不要讀社會組。社會組以後沒有出息。你看,現在那個奈米什麼的,大家都在搶著讀這方面的科系,社會組以後出來能做什麼?總不能靠著寫文章過活吧?」母親臉上掛著焦慮,一方面擔心自己孩子的前途,一方面也擔心自己終老之後,孩子沒有正當的職業,而只能靠著寫文章淡泊的收入過活。

  之前,母親便一再地勸戒他儘早放棄寫文章這條路。這條寫作的道路走起來異常艱辛,假使沒有特殊的寫作專長,是不會賺錢,更別提養家糊口了。只是,他聽不進去,他堅持自己的理想,只希望母親不要干預那麼多,不要侷限他的未來以及出路,他自己的未來,他會打算。

  「你有想過,假如你不寫文章的話,你出來能當什麼?當老師嗎?媽跟你說,語言只是溝通的工具而已,並不是生存的工具,除非你有這方面的興趣,否則不要選擇社會組。」
  
  他緘默。

  「不然,你先選擇自然組看看,假如你覺得讀不下去的話,你可以轉組啊。學校不是可以轉組嗎?到時候你再轉組就好了。」

  「我已經跟妳說過了,不要再逼我了!」他並不想頂撞母親,只不過同樣的事情陣日被拿出來爭吵,吵久了,也是會煩的。

  「我自己的未來我自己會掌握,不用妳幫我操心!」

  「假如我窮困潦倒,那也不關妳的事!」

  啪──

  結實的聲響自他臉上迸發出來,而巴掌般大小的印記深深地烙印在他白皙的臉龐。

  「呵……。好,我會選擇自然,以最自然的方式走我自己的路!還有,這是妳所希望的,不要後悔。」他輕撫臉部燙紅的印記,而方才憤怒逐漸轉變為服從。

  「嗯……你能想開就好……」母親糾結的眉頭,終於有舒展開來的一天。

五、

  終於有舒展開來的一天。

  「柏達,下來啊!站那麼高危險啊!」母親呼喊的聲響再次地闖進了他的耳中。原本如此高樓與平地如此高的差距之下,聲音應小得聽不見才是,不過,靠著自然科技,聲音也能在如此大的落差中傳遞。

  穹冥中飄浮的靉靆,沾染了灰,似乎是下雨前的前兆,而這,也是自然不變的法則。雲朵變黑,然後下雨,然後放晴,之後再沾染塵埃,再下雨……,永遠照著一定公式反覆進行著。


 「好,我下去了!」

  雙腳輕靈地一蹬,他便飛出了高樓的圍牆,試圖擺脫出自然的束縛,而終究,社會始終抵不過自然,他,墜落了。

  「萬有引力萬歲!」

  這是他墜地前所喊出的最後一句話。


六、
  「一句話,想不想知道這題數學答案?」M興奮地拍著我的手臂,試圖想引起我的注意。

  「哪題?」

  「這題的答案啊!要不要?」M的眼眸流瀉出一股莫名的興奮,只是我對數學的答案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無聊喔!你明知道我對數學一點興趣都沒有!」數學是我的罩門,而往往月考中失分最多的也是數學這科,理所當然,數學是一門被放棄的科目。

  「我告訴你嘛,這題答案就是1260嘛,很簡單啊!你應該會的啊,你的程度不是很好嗎?怎麼這個都不會?」

  「……」

  M突然改變話題:「欸,我跟你說喔,這次我們的物理考好難喔!全班考得都好爛!」

  「還有歷史啊,好簡單耶!說不定一票社會組會被自然組打死吧,呵,畢竟你們少讀了一些數學嘛!」M有意無意地話語對我來說無疑是刺耳的,關於批評社會組之類的話語我早已聽多了,麻痺了。

  「化學這次我一個不小心丟掉了三分,不然原本可以一百分的,可惡!」M輕輕敲著桌子,表現出後悔的心情。

  「喔……」

  「你以為物理和化學很簡單對不對?其實不是這樣的,物理是很機車的東西,常常一個題目你看不到數字,到最後答案卻跑出一串數字出來,而且還是你死都想不到的數字,神奇吧?」

  「嗯……關我屁事。」我轉著原子筆,試圖忽略M聲音。

  而M似乎也感受到我的不在乎,便停下話題,繼續埋頭算起密密麻麻的數學題目。

  對於我來說,類似今天的對話不是第一次發生,每次補習的時候,坐我旁邊的M總是在老師公佈解答之間搶先告訴我答案,因而能顯示他對數學的實力,而我只能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畢竟,我算不贏他。

  唯一能贏的也就只有英文這科目,只是學校老師曾威脅我們,我們贏自然組在英文這方面頂多兩級分,而自然組贏在數學方面一定多於三級分,所以我們不能光靠英文才取勝。

  英文是大家從小的共通科目,幾乎每個人都有一些底子,再差也不會爛到哪,只是,抽離了英文的優勢之後,我,還剩下些什麼?

  什麼都不剩。

七、

  什麼都不剩。

  我被剝削得一絲不掛,連最單純的喜歡一樣東西都不行,我是模型,我是被放置在一定模式軌道上的模型。

 走出校門,踏著夕陽的昏黃,看著路人匆匆,心裡泛起一陣憐憫,他們腳步應該放慢點,不應該照著社會的激烈博動而行。

  只是,在自然當道的社會中,我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腳步以適應日新月異的時代,不得不汲營於功利主義之中,不得不按照著一定的規律生活下去。
  
  「唉……」我順勢踢了顆石頭,最後,它還是墜落了。並不會如同我所想的那樣乘翅飛翔。

  再走幾步路,巷口轉個彎,我家就到了。

  或許今天又會如同往常一樣,她又會照樣拿出選組的事情來逼我,而我也照往常般地回嘴,最後終究是鬧得不歡而散,我的人生,只是這樣,只是在造物主的玩弄之下的一組悲哀的玩具罷了。

  轉彎前,我又踢了顆石頭,還是一樣,飛不起來。

  一陣莫名的輓歌揉著哀悽的啜泣吸引我的注意(聲音的方向竟然是從我家的方位傳來?)。

  轉過巷口,我想,我終於知道社會終究抵不過自然,而這一切全都是我的幻想,我始終逃脫不了自然的囹圄。

  空白的輓聯隨著黏膩的晚風飄揚,靈堂上擺設的煙霧裊裊,隨著陣陣薰風的吹拂輕溶入逐漸黯淡的白晝。

  裊裊雲煙燻得案上照片暈黃了許多,定睛一看,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一切原來都是我的夢。


八、

  這一切原來都是我的夢。

  社會確實抵不過自然。

  原來──

  我,

  死‧了。

台長: 澄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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