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三年級開學,他迫不及待的問她理由,
「為什麼妳不接我的電話了呢?」他說,仍是那樣好聲好氣,即使被無理由的這樣對待,也不能使他提高一點音量。她卻只告訴他,
「你知不知道你很溫吞,反應慢三拍呀!不要以為都是學藝股長就了不起,我才不屑跟你這種偽君子作朋友!」
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尖酸刻薄,震驚之餘,只能看著她從他面前離去,彷彿宣告著,從此他們之間將不再有任何友情存在,他也將被剔除於她的生活圈內。甚至於某一天,連他拿給她的小餅乾,也被她當面丟進垃圾桶,還批評他母親的廚藝真是差勁至極,甜不甜、鹹不鹹的。過沒幾天,他很快的發現,不僅是他,連她以前從國小一起升上來的朋友也無法近她的身,更別說是其它沒什麼交情的同班同學了。她變的冷漠,對任何人不屑一顧,誰的碰觸都會讓她噁心、過敏,彷彿這些低下的人沒資格再跟她稱兄道弟。這時候,他只能替自己慶幸,「最起碼她不會對我過敏」。因為這樣,他沒有再靠近她,他不是個會強人所難的人,如果她不高興,他也絕對不會去惹她不開心。
無情的原因,在開學一個星期後,由他那出差的父親間接的給了他答案。就在全家人一起吃晚餐\\\的時候,父親突然開口說:
「之前我還沒出差的時候,有天半夜,有位女生打電話來,馬上就掛斷了,你們知道有可能是找誰的嗎?」父親看著大家,「好像還哭了呢!」
搖搖頭,他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顯示自己並不清楚,然後又回去低頭扒飯了。只是,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隨著一層了悟的浮現,也添了一絲憂慮。
他擔心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卻在隔天放學時,發現了從老師那邊聽到的消息,會是提供他一個好理由的藉口。就在鐘聲響起之後,教室的人都離開的差不多了,他小跑步的到她身邊告訴她,老師要求他們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都要好好討論教室後面的佈告欄要如何佈置。於是,他堅持要到她家去商量,順便去拜訪她父母親,通知他們以後她可能會因此而晚回家。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說了「隨便你!」,然後神色冷淡的帶他回家了。
走在路上,他專注的記著路,那樣子,生怕他下回來找不到路似的。她瞧著他的樣子,誤會他是從沒看過這種類似貧民窟的社區,冷哼了一聲:
「看什麼看!?反正橫豎是沒有你們家那邊漂亮就是了。」
他沒有反駁,只是同樣專注的跟在她的後面,記下了這條路子。
進了她家門,他乖巧老實的跟面前臉色蒼白、身骨形瘦的女人喊了聲「阿姨好!」,卻只看見女人點了點頭,隨口嗯了聲算是回答。接著,他簡短的將自己的來意解釋了一遍,並且保證若是有需要晚歸,他也將會隨行保護。這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眼口並用,仔細的觀察前面這個不算熱絡的女人,儘管是她的母親,他卻敏感的發現了從他們進門一直到現在,女人從未將眼光放在她身上。說明白點,就是在逃避女兒的眼睛。一個母親是做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自己無法直視女兒的眼睛,這點,不言自明。握緊拳頭,他努力的克制自己心中的那股怒意,盡量的將語調持平,不讓他人感到一絲奇怪。說明完畢時,也只聽到女人簡短的應了聲「好」之後,就不再多說話了。他於是藉口說要商量佈告欄,禮貌上的告退了。
走入她的房間,一推開房門,就看到門上的三道鎖,心也無可避免的痛了。
雖說是商量,但卻也沒多少東西好講的,多半都是他說她聽,鮮少聽到她主動提議要做些什麼。離開她家之前,他說:
「以後不管多晚,妳只要想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你神經病呀!你不用睡覺,我還嫌自己睡不夠咧!無聊!」冷哼一聲,把他推出房門後就直接落了鎖,甚至連送他出家門都不肯。
只是,她不知道,他離去的那天晚上,他父母親房間裡的電話子機,硬是被他搶到了自己的房間。
國三的升學壓力,再加上她己身的變化,使得他們除了一起做班上的佈置以外,再也沒辦法一起吃飯,一起唸書,一起聊天了。而且,託他們導師跟各科老師千拜託、萬拜託的福,他們班現在是每節課都有隨堂小考,更甚者,連兩堂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自習課,也逃不過導師的魔掌,被用來考三、四張導師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考卷。考試完畢後,看著老師排出來的名次表,他不能說是意外的發現,她已經從以往的一、二十名,變到現在的前三名內。並且,一升上去就沒有再降下來過。看著手中的排名,他嘆息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她不敢也不願意再踏出房門,那麼,那些多餘的空閒時間,就只能全部被她用來唸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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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運的,他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不只這樣,他們還被分配到同一個班級。進入了高中,她仍舊是冷眼看人,講話冷嘲熱諷,並且,非到必要時絕對不會開口。對人的碰觸依舊感到噁心、過敏;這點,還是除了他以外,誰都無法避免。可惜的是,他們不再一起當學藝股長,也就更沒有交談的機會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由他主動去找她講話,而她的回答,也少有脫離冷言冷語的時候。
他仍然會帶東西給她,只是,從國三暑假那天開始,他就不再帶小餅乾,改帶各種不同的書籍給她,好讓她把在房間裡時間不僅僅拿來唸書,也能讓她在唸完書後不感到無聊。
高中三年的這段期間,如他所想像的,她的成績沒再掉下來過,總是維持在前三名之內。每次看著公佈欄上的成績排名,他的心中總是微微的犯疼,甚至暗暗希望著她能夠像剛認識的時候一樣,成績雖然不是吊車尾,卻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繼父的關係讓名次只升不降。
高三的時候,在那個讓高中生都痛恨的聯考之前,他努力不懈、旁敲側擊,終於在她被煩的受不了的時候,被他問到了她的第一志願--台大外文系。於是,他開始拼死拼活的念,每天總是五點就起來坐在書桌前,拿著一本本的參考書畫重點,一直坐到晚上十二點都不肯離開。除了吃飯喝水上廁所,沒有離開椅子上超過一分鐘。光是這樣還不夠,他甚至跑去書局,把架上每一科的參考書和考前重點全都搬了回家,對上天祈求,務必讓他能夠把書裡所寫的每一段句子,全都背在腦子裡,永不遺忘。
這樣子的衝動連他自己也不懂,只知道,如果他無法在未來的大學裡陪著她,那麼,他這輩子都會沒有辦法法原諒自己。為求每一個機會,他甚至連文組的聯考也跑去參加了。父母親知道後,在那段時間常常露出不解的表情,明明就是理工組,又不是要上醫學院,為什麼非得把自己逼成這樣,還匪夷所思的跑去參加文組考試。他沒有多做解釋,只說多考多點機會上好的大學。
聯考結果發表,她沒有意外的考上了第一志願,而他的努力也有了結果,他即將在未來的四年,跟她一起在學校努力奮鬥--他考上了台大資訊工程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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