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境與現實的夾層之中、在恍惚與半睡半醒之間被清脆的巴掌聲吵醒。
睜開雙眼,映入眼簾是被刻意挑高而更顯寬闊的天花板,以及若有似無的淡淡檀香。
因酒醉而產生的頭暈此刻已消去了大半,但腦袋仍是一片空白。無力思考,也無力從床上起身,試圖挪動手腳卻只發現身體彷彿不受控制般癱軟無力。
「嗯……」只好發出難過的嗚咽聲。
雖然對理應在場的騎士發出了求救訊號,但發出的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要期望那個除了戰鬥之外,動作與反應都慢半拍的笨蛋聽到似乎是不太可能。看來現在只有等身體狀況略加恢復後,自己才有辦法從床上起身。
雖然房內充斥著讓人備感平靜的幽幽檀香,但從身體與衣服上不停飄逸出的酒味與汗臭混合之後,就形成了令人感到不適的獨特氣味。原本只是在恍惚間不小心聞到而已,可是一但意識到那股難聞的氣味後,就無法輕易將思緒從上面移開,就像恐怖電影明明就不討人喜歡,但有事沒事還要是偷瞇一下是同樣道理。越是要讓自己不去注意,就越是容易在無意之間將心思放在其中,而晴絲娜此刻面臨的正是這種尷尬情況。
令人難以忍受之氣味正不斷衝擊著鼻腔中那既敏感又容易受到刺激的黏膜,想好好洗個澡讓身心靈都得以淨化的想法此刻正在晴絲娜腦海中不斷盤旋、發酵。但無論清潔身軀的渴望有多強烈,身體依舊無視來自大腦的訊息與指揮,在晴絲娜滿腔的憤怒與不滿即將抵達頂點並爆發之際──身體中某種類似驅動器的開關被打開了。
粉色長髮在瞬間變成日出般耀眼的金黃,原先癱軟無力之身軀也在瞬間充滿力量──無法具體形容、感覺不到極限,或是該用無窮無盡四字來形容會更為恰當些的能量,此刻正在體內不停流竄著。而身體為了使用與消耗這些過於龐大,以至於隨時有可能溢出體外的能源,以往在體內負責限制能量供給,類似節流閥般的洩洪閘門,此刻正一個接著一個的開啟與修正。
彷彿久旱逢霖的焦熱大地,亦似受到灌溉之金色稻田,體內乾枯河道被名為魔力的洪流與能量給徹底洗刷,載送能量之迴路與電容正不停持續修正與再構築,感受到這份異常變化的晴絲忽地從床上起身,卻發現身處週遭被銀色光芒與粉塵給包圍、環繞著。
連思考的餘裕都不曾擁有,銀白光輝化為穿越蒼穹的螺旋,帶著意識一同突破常理,抵達天際。
抵達天際的意識什麼都無法理解,只知道自己停留在「 」之中。
在這裡,以往所熟悉的物理法則與生活經驗全都無法派上用場,舊有常識與生平所學在此處被完全推翻,但不論名為靈魂的思緒如何混亂與不安定,此處與物質世界的差異卻顯而易見……那就是透過不停燃燒的靈魂之窗所目睹,難以形容的壯闊景色。
──空曠、寂靜但卻震撼人心。
無法更加精確描述與形容,任何試圖以人類有限辭彙來加以詮釋的話語,對此處都是種玷污。
在這裡,唯一能確認「我」這概念存在的只有空白。
沒有個體差異、缺乏獨立外型,將所有的複雜與變化加以溶解,最後合而為一。
儘管缺乏明確的資訊與線索,被稱為「靈魂」的思緒也在寂靜之海中載沉載浮,但這片「 」似乎是想讓自己明白與理解此處之所以存在的意義,於是類似耳鳴般的低語在虛無中緩緩響起。
『因為什麼都在,所以什麼都不存在。』
模糊的話語及字句,但對於一切都歸於虛無與寧靜的此處,卻是再恰當不過的形容……儘管如此,相較於物質世界而言一切都更顯曖昧的這世界,這種無法清楚界定空間與概念的答案也不具備任何意義。
這已非光靠思考與排列組合就能輕易得出結論的婆娑世界,而是一切都無法用舊有觀點去加以詮釋的渾沌法則。
既然不管如何思索都無法跳脫常理的框架,那麼與其因此而困在無法理解的死胡同之中,不如開口問個明白。如果剛剛「 」──也就是這世界的本體曾經開口,試圖對自己解釋這片渾沌之所以在此的意義,那麼就可以肯定這世界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識,與其卡在因身為人就無法輕易突破的思考盲點,那麼直接跟這片「 」溝通,讓它用較為白話的口吻來解釋會是較為可行的方式。
就在晴絲娜做好準備,試圖向這塊「 」開口並提出困擾自己的疑惑之前,這片由無邊無際渾沌與虛無所構成的寧靜海,產生了難以形容的劇烈震動。
震動一詞其實不足以說明此刻的亂象,但卻是人類詞彙中最適合用來描述現況的形容詞之一。原先空曠以及有如水流般不停運行之舒暢感此刻變的滯塞與擁擠,身處週遭也變的黏膩噁心,而原本空氣中瀰漫地那股曖昧與水乳交融的一體感也在瞬間被撕裂,從一分裂為無數的個體在產生了差別與相異外型之後便四處逃竄。
「怎麼回……?」
為了釐清現狀而試圖詢問的話語剛到嘴邊,就被來自深淵的破滅聲打斷,而緊接在這似雷鳴般巨響之後,則是由恐懼、厭惡與憎恨所交織而成的淒淋尖嘯,這足以震碎靈魂的尖嘯撕裂了空間,同時也貫穿了這片由虛無與渾沌所共同建築的寧靜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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