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人家。』還未造訪麗江,這句話語就像一道聖旨、一種宣告,不停的從四面八方傳送過來,名詞跟名詞之間伴隨著音節的特殊停頓法,別有韻致的提醒著我,麗江到了。
這也是麗江古城裡獨特的景緻。整座古城流通著四通八達的水道,連結水道兩岸的通道,則是一座座橫跨其上的小橋,在一些較熱鬧的區域,除了搭有扶手的雅致拱橋,還有許多地方則是舖設兩塊長型木板供人通行,行走在僅賴兩片厚實木板的簡便橋樑上,你甚至會有自己是否是踏水而行的凌波仙子?
仔細看往水裡,一尾尾肥碩的魚兒穿梭其間,頗出乎想像之外,不曉得是此地水質佳呢,還是不時有人餵養?古城的水算是十分清澈,但與瀘沽湖的水一比擬,還是有些不同。瀘沽湖有種大自然的野味與奔放,麗江之水多了點文人雅士的風流情趣,涓涓細流似在傾吐數百年來的故事,而故事中自有文章。
沿著水道走,櫛次鱗比的屋舍一間緊挨著一間,每戶都是坪數不大、樓高不超過兩層的木造房舍。隨便在一家門口前停駐,摸著店門口年代久遠的斑駁木柱子,一股古老悠遠的情調頓時從指尖蔓延開來,我所碰觸的不單是一個實體的門柱,更隱含了時空的流轉。這就是麗江,伸手所及的一磚一瓦一木,都遠超過我們人類的壽命,而我正用這有限的肉體之身試圖接觸這個古樸之城----麗江,一個相對於我的無限存在、永恆存在。
走出寄宿的李家大院,向右前行幾分鐘,一整排楊柳垂蔭,樹葉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青翠,偶爾吹過的微風擺弄著柳枝,擾的人一陣慵懶,步行也越走越緩,慢慢融入麗江城裡該有的步調。不久,踏上一座石橋隨即來到一處尚稱開闊的廣場----『四方街』。這裡是來自四面八方的旅人、遊客匯集之所,也是古城裡最熱鬧的廣場。沿著四方街輻射出去的無數街道,散佈著以販售工藝品為主的店舖,也有無數別具特色的酒吧、餐館,對遊客而言,這一帶是最適合購物、用膳的好去處,也是我出發探索這座古城的原點。
從四方街出發,隨意選了一條輻射出去的街道走去,和沿途的藝品小店與店主、創作者短暫的交會,雖然我們想多了解一些這個城鎮與居民,急著想與這座城鎮發生連結,即便是一丁點都好,卻老顯得不對勁,我們終究是外地人。放下這層想法,就單純的做個觀光客吧!一個有緣踢著麗江石板路的觀光客。在古城裡逛著逛著,一下東拐一下西彎,我跟唯一的夥伴----小飛----早把地圖這檔事拋到九霄雲外,不知走到哪個巷弄了。走著走著,發覺沿途的景物慢慢的轉換,相對於四方街旁商家的繁榮與光鮮,越往下走(我們是順著水流而下)身邊的民家景色越是簡樸、單純,彷彿女伶卸了妝,我們看到一張素淨姣好的面容,正粲然的巧笑倩兮。
身旁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除了穿著打扮像該是當地居民的三三兩兩行人外,似乎只有我跟小飛這兩名觀光客,雖然如此,他們還是友善的朝我們點點頭,微笑致意,這種感覺頗像我多年前漫步九份山城的午后,祥和中透著寧靜,靜謐中卻可感受到大地持續穩定的脈動,即便是路過略顯吵雜、髒亂的市場,行經闃無人聲的巷弄,誤闖別有風情的民家,甚至是進入開張迎賓的客棧,這股寧靜致遠都未曾消失,麗江正以如此這般的風貌與力量承載著我,承載著萬事萬物。
我實在走得累了,便拖著小飛找了個房舍外的平台坐了下來。這可能是屋子的後面吧,一整排的緊閉的紅色木門,門框裡嵌著不透明的塑膠板,門下延伸著一長列的紅色木板,該是擺放物品之處,不過對於走累的路人而言實在是不錯的歇腳處。眼前有著一條河道,緊鄰著河道矗立的一排房舍木工十分精巧,該是較有經濟地位者建立的吧?我倚靠著紅色木門,仰頭向上望,穿過紅色屋簷,我看到一株微禿的棕色枝椏正在一片天藍色的天際搖曳,伴隨其間的是臨水而建屋舍的鵝黃色牆面,風微微的吹拂著這時空。樹下有個年紀頗大的婦人,站立在水路邊的大石塊旁,正賣力的刷洗著衣物,他背上還肩負著一個一歲多的小兒,咿咿啞啞地不知說些什麼,一雙清澈的大眼東張西望的瞧著身旁路過的行人。
眼前的一老一少與麗江古城竄流出一種獨特的動靜之美,我也安靜地倚臥在屋瓦旁,傾聽風吹過小徑、水流過河岸、納西人耳語雜沓的聲響,這是古城麗江帶給我最雅致的小曲,就在這一刻。
我一直以為麗江的水道僅止於觀光的層面,水岸垂柳秀麗雅致,即便在這深秋的季節,水流仍源源不絕的跳耀在麗江數百年的河道上,未曾乾枯,也不會讓人有種清冷的蕭瑟與孤寂,反倒柔化了這座古城,我以為麗江之水就只停留在美學的觀賞層面,直到親見老婦臨水洗衣,我才發覺麗江水與此地人生息相關的連結,而這也是麗江水存在的根源,也是納西人的命脈。
走的遠了,已不知自己漫步到麗江城的哪個方位,突然想起導遊小周之言:「當你迷路時,逆水而行,就可以回到大水車處,也就能找到李家大院了。」往身旁的水道一瞧,果然我們是順水而下,那就逆流而回吧!鮭魚不也是這樣重回生命的起源處嗎?此刻,我跟小飛兩尾迷途的小魚就如此這般循著河道逆勢而行,沒多久的功夫,身旁的遊客漸漸多了起來,藝品小店也越來越多,只是,那份難得的靜謐就這樣離我漸行漸遠,像是不曾擁有的桃花源,遺落在某個麗江的拐彎處。
葭菲.于2004年初
去年11月底.和一群朋友去了雲南
我寫了一些遊記
這是當中我自己寫得比較有模有樣的一篇
所有的文字通通在今年匯整為<<麗江到瀘沽湖畔的八堂課>>
不過書裡是幾個人的作品整合.刪節過的模樣
或許是老王賣瓜的心態吧
此時我又再把原文呈現出來
讓自己醺醺然一番~~~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