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婚前與婚後
喜宴到尾聲的時候，語馨跟學長兩人已經站到門口去送客，我們這一桌還坐在原處，繼續談天說地。
賓客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語馨換下一身厚重的禮服，往我們這邊奔跑了過來。
「喂喂喂，妳小心一點好不好。」孕婦不是凡事都要特別小心的嗎？這人怎麼那麼粗魯啊！
「這裡給妳坐。」健誠挪出一個空位，語馨一屁股坐下。
「還有沒有東西吃呀？我好餓。」
「啊，那裡還有油飯。」
就這樣，我們幾個手忙腳亂湊東西給她吃。
沒辦法，她今天是新娘子，吃沒幾口東西就得去換衣服了。而且還沒吃飽就去外面送客。好可憐喔！
「黃語馨，妳肚子裡那個是男的還女的呀？」
「才三個月，還不知道。」語馨塞了一嘴的油飯，對那個同學說道。
「是喔。」
「那妳會不會害喜很嚴重？」
「會啊！尤其寶寶愛吃肉。只有吃肉不會吐。」
「我聽說這個情況會持續好幾個月耶。」
「懷孕真的很辛苦喔。」
我們幾個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直到黃媽媽走了過來。
「哎哎哎，你們幾個，人家要收東西了啦。」
「媽——我還沒吃飽！」聽黃媽媽在趕人，語馨一邊將一些小菜塞進嘴裡，一邊哇哇叫著。
「有啦，有幫妳包菜尾啦。走走，要聊天到家裡來聊。」
「好吧，那我們轉移陣地，到語馨家裡吧。」
然後我們一行人，一個個收拾東西起身。
我提著那一袋伊莎貝爾囍餅，心中百感交集，語馨的婚禮結束了，今天起，她將展開她全新不同的人生，開始她的婚姻生活。
「黃語馨！原來妳在這裡！我想說妳去哪裡了咧。」這個時候，學長突然跑了過來，氣急敗壞地。
「咦，妳沒跟妳老公說要來這裡呀？」
只見她轉的骨錄錄的大眼睛，一臉無辜樣。
「走，回家了。媽在唸了。」
「唔，我朋友要到家裡來聊天。」
「喔，蕥欣還有……」
「還有這些人。」我指著在場的。因為都是大學同學，所以幾乎都認得學長。
「那快走吧。」
我們都還沒有見過語馨的婆婆，不曉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知為何，我有點緊張呢。
然後到達語馨的新家以後，她婆婆似乎因為太累了，就先去房間睡了。真是奇怪了，我們這麼吵，她睡得著喔？
「語馨，妳婆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她啊，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語馨一邊捧著黃媽媽幫她包回來的魚翅羹，一邊說道。但我總覺得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心虛。
「是喔，那妳真幸福耶。我以後結婚一定不跟婆婆同住。」
據我所知，學長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是母親獨自將他撫養長大。所以語馨只有婆婆，沒有公公。
「不會呀，有婆婆同住也不錯呀。至少坐月子就不必煩惱哪裡不懂。」語馨倒是很樂觀，言下之意，她很期待她的新生活。
婚禮的隔天是歸寧的日子，黃媽媽辦了一桌說是要請一些較熟悉的親戚朋友，我也受邀參加。
至於那些大學同學，住外地的回外地，有的服務業的則是回工作崗位。
我到場的時候，語馨很開心的模樣，把我拉了過去。她今天穿了一套粉紅色及膝的洋裝，長髮盤在腦後，一樣很典雅的模樣。
學長由她身後跟了過來，對我點頭微笑。
「蕥欣，我跟妳說喔！我竟然會認床耶。」她說。「我以前都不知道，昨天睡在老公家，想者以後就要在那裡生活，竟然失眠了。妳看，有黑眼圈了。」她連珠炮地抱怨著。
「是，我看見了。」黑眼圈對愛美的語馨而言，掛在臉上是一個極大的污點。
「快過來坐。」然後她拉我入座。
聚餐結束以後，她巴著我硬要我陪她去她的娘家陪她聊天。
她故意將我拉進她房裡，把學長丟在客廳看電視，然後才語重心長的說：「其實，我覺得有一點感傷。」
「感傷？妳會感傷？」不會吧，昨天還一臉幸福洋溢的模樣。
「會呀。告別單身行列，又要當一個年輕媽媽，想想還真有點感傷。」
「那怎麼辦？」後悔還來得及嗎？
「呵，算了啦。我隨便說說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是喔。」我很想知道，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但是她就此打住，再也沒有說什麼，我也沒再追問下去。
就這樣，語馨結婚了。正式完婚了，正式告別單身行列。
這下，換我感傷了起來。
＊ 「妳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後悔過。」也是到她這麼說的時候，我才知道她真的曾經後悔過這麼早步入婚姻。
「我都不知道，妳真的曾經後悔過呢。」
「因為，我根本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我老公。」
「那是什麼原因，讓妳後悔？」
「很多。比方說，完全不同的生活。結婚以前，我老公什麼都以我為重。結婚以後，我再也不是老大，很多事情都得問過婆婆。」
「這是當然的呀！就像妳說的，戀愛是兩個人，結婚是兩個家。」
「以前在家裡，我是不動三寶的嬌嬌女。跟婆婆同住以後，七早八早就被挖起來逛市場，學煮飯。到最後，三餐幾乎都由我打理了。」
「可是，都什麼年代了，還真的有這種專門相夫教子的媳婦喔。」她不是說，她婆婆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嗎。怎麼現在在我聽來，卻完全不像那麼回事。
「所以，我堪稱是全台灣最年輕的家庭主婦。」
「是煮菜的煮嗎？」
「懷孕的時候，的確是那樣沒錯。」
「那學長呢？他待妳好不好？」
「一樣是好得沒話說啊。我與他的感情從交往到現在，沒什麼變。只是剛結婚那段期間，他正在找工作，一開始經濟狀況並不那麼穩定。」
「那麼你們一定壓力很大吧！」果然，每對先有後婚的夫妻，都有這樣的煩惱。
「他很認真啦，因為他知道小孩子再過不久就要出生。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幾乎都以事業為重。以前我們假日會四處去走走、四處去玩、去約會，結婚以後這種機會幾乎都沒有了。」語馨在說這段話的時候，面色是沉重的，而且還輕輕嘆了一口氣。
停及此，我開始感到有些不捨。「沒錢有沒錢的約會方式呀！比方說你們可以去租個DVD回家看，去便利商店買個爆米花，把家裡的燈都關掉，就像在看電影一樣。」
「但是我婆婆幾乎都在家。平常光是坐在那邊看電視一下下，她就會唸。」我想也是啦，語馨的婆婆似乎是個很傳統的長輩。
「要不，去公園散個步也好。」
「我婆婆說，有孕在身最好少去外面拋頭露面。她說要好好調養身體，小孩才會健康。」天啊。這是什麼觀念！有孕在身，應該是要多做運動，小孩才會好生吧！什麼叫少去外面拋頭露面。何況她婆婆還要她上市場賣菜，這樣聽起來不是很矛盾嗎？
「學長呢？他怎麼說？」
「他根本拿婆婆沒輒。」聽起來，學長是個極孝順的男人。畢竟是單親家庭，只有媽媽一個親人，會很孝順也是理所當然。可是……聽起來，那段時間語馨過得並不是很快樂。
「那妳呢？他會去聽聽妳想要什麼嗎？」
「他就夾在中間當夾心，一方面他不想忤逆婆婆，一方面又想要滿足我的需求。他對我好的沒話說，但是那段時間我們還是經常為了這個，吵得不可開交。通常都是我大聲，他靜默。」
吵得不可開交！「據我所知，你們在交往期間，吵架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出來呢。」婚後就吵得不可開交，難道說，婚姻真的是女人的墳墓？
「但是，那個時候我不會想啦。我忘記最初結婚的夢想，就是要一輩子與他在一起，當時就是玩心未定，想玩樂。」
「喔。」
然後呢？現在呢？語馨過得，真的快樂幸福嗎？答案還是不得而知。
結婚前的她，是那麼的活潑、青春。
我從來沒有想過，結婚後的她，還有這麼一段不欲人知的過往。那麼不快樂的日子，她究竟是怎樣調適過來的呢？
或許，只有她本人才知曉這辛酸的心路歷程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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