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赴仙台公幹,下榻國分町商務旅館。該區域以繁華喧鬧的夜生活著稱,入夜後街上來往醉酒喧嘩的酒客們,每個酒吧門口都有艷麗的女人深情款款地跟誰說再見,因不諳日文無法上前同歡,僅能在飯店悶悶的看書吃零食,那樣被無聊逼得走投無路的狀態下,居然也看完了整本《海上花》。
書是高中時期在台南金萬字舊書店買的,書蝴蝶頁用鉛筆寫著八十元,一本書擱在書架上十幾二十年終於KO,不能不說是個人一項小小的成就。大學、入伍、還有侯孝賢版本的電影上映的時候,未嘗沒有攻下山頭的心思,但那個書寫得太平淡了,娼婦們的日常生活毫無艷異之感,鴉片煙霧的繚繞之下無非是梳妝穿衣,請客吃飯,書中人男的不帥女的不美,飯菜看起來也不好吃,所以我總是半途而廢。
那時候不明白長三書寓裡之所以有不散的筵席,是因為人生太空虛了。那些清朝人盲婚啞嫁,終身大事多半是給指定好了,獨獨在妓院裡有了感情的自主。何況筵席上鬧不完的笑話,抖不完的八卦,酒濃菜香,語言的來往又機智又詼諧,花紅柳綠的派對生活往往掩飾了生活的空洞和寡味。韓子雲寫洪善卿還有一個誰誰誰光天化日在路上重逢,派對上可以掏心挖肺的哥們相見,那場景用了八個字:「辭窮意竭,相看無聊」多悲哀。
如今自己也有了嫖的經濟實力,知道娼婦的世界裡,愛情跟麵包不是恆常的對立,人都有一個價碼的,愛往往是包含在金錢之下的經濟行為,然而在嫖與被嫖當中,金錢的施捨和權力的掌控也並無關聯。
有好傻好天真的村姑憨妞遇人不淑被推入火坑,遭遇可悲可憫;但男人在娼婦身上花了錢也都不見得做得了主。買了這麼多的禮物,花了那麼多的心思都還是灰頭土臉,愛情生活總得是一人賤,一人討賤。
男人被擺佈,並非娼婦們美得像李嘉欣舒淇,或者床第上有什麼奇淫技巧。我三叔名言是「中年男人三忌,薄酒、冷茶、老查某」,但看書中還有這麼些嫖客前仆後繼地當火山孝子攏落老查某,隱約覺得男人到了中年還願意跟誰維持著不溫不火的感情關係,那關鍵肯定是性慾以外的什麼東西。
至少書中這些娼婦們至少願意聆聽男人說什麼,這是何等的美德。
主管說「人都有想要被深刻了解的慾望」,想來也是一個關鍵。交往對象是否聊得來,是否願意去理解自己,到頭來似乎比什麼都重要。本來我不懂這個道理,但大半年徐旭東張俐敏沈光遠熊海玲王文什麼東西跟蔡幸娟等等一堆中年男人跟老查某的秘戀看下來,便懵懵懂懂地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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