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了？」
被持續削弱的專注，因疲倦而逐漸渙散的目光正在左右飄移。
沿著脫離枯枝，紛紛凋零在地面的數片枯葉，視線從盯著左後方小徑發楞的人影移開。
緊接著一同「唰唰」墜地。
只是本田依舊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小、小佐惠，本田為什麼要來這裡？」美枝子搭著小佐惠的肩膀，「他該不會要做些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我怎麼會知道！」小佐惠先是用著鄙視的語氣回應美枝子那和發蠢毫無兩樣的問題，順帶扭頭翻了一記難看的白眼。
如果她會知道的話，她們何必雙腿發軟，呆站在這座稀無人煙的荒山裡頭吹冷風。
「可是...」
「快點閉上妳的嘴巴。」
此時真該慶幸夜晚鼓譟的蛙鳴十分刺耳。
「等等！」當眾人的警覺隨著鬥嘴而降低到某種極為鬆懈的程度時，「妳們看！」奈奈美倏地發出的驚呼，除了讓始終沉默的真理子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以外，更是嚇得小佐惠和美枝子再次用力摀住了她的嘴巴。
「噓！」她們難得齊聲發出無奈的嘆息。
不得不說奈奈美有時令人著急的智商，偶爾會大方遺落在塞滿紙巾的床底板下。
「妳...嗚...妳們看。」
眾人順著奈奈美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難發現從本田轉身面向的小徑中，倏地走出了兩道陌生人影。
遠遠看來是一個身材高大，身上還穿著筆挺西裝的男子，他粗壯的胳膊上還勾著一個打扮俏麗，看似不過初中，眼神卻毫無生氣，表情顯得十分僵硬的少女。
「本田認識那種體型壯碩的上班族？」
「沒聽那傢伙說過啊...」
撥開垂落在眼前拂動著劉海的枯枝，包裹著疑惑的熱氣由後方噴灑在我的頭皮。
相較於彷彿揚起嘴角都會扯破臉皮的兩名學生。
反觀那個除了高大以外，還有著一張成熟面孔的男人，臉上根本掛滿著置身在黑暗之中也無法遮掩的雀躍。
看來她們聯想的方向完全錯誤。
「本田的朋友不是那個女孩子嗎？」歪著頭顱，我語氣隨意的提醒。
「什麼？」隨著驚呼而吹拂在頭皮上的熱氣，「妳說那種看起來就很隨便的小鬼嗎？」帶點肉感的手掌從後方用力扣住我的左肩。
明明說著這話的美枝子也才大那個孩子沒幾歲。
不斷被擠壓的空間，緊貼在樹幹上的掌心被粗糙的樹皮烙下了印痕。
無暇回應身旁那充滿戲謔的表情，我扭頭避開最近因為便當吃得太多，而臉頰開始有些臃腫的美枝子。
太近了，口水都要沾到臉上來了。
「就是啊！」然後在身後拼命點頭的小佐惠，內心大概正在想著本田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人，一邊露出了某種不悅的表情，極力想要證實內心的疑惑，「愛子為什麼覺得本田會認識那種大半夜裡還勾著一個大男人的奇怪女生？」
聽見『奇怪女生』的瞬間，真理子不禁露出了笑意。
嚴格說來她們其實沒什麼兩樣，甚至美枝子身上的那些情趣布料反而更加色情。
「味道。」
「他們身上有同樣的味道。」一股即使距離數公尺，荒山裡頭潮濕的泥沙，及腐爛的枝葉果實都無法覆蓋的氣味。
我莫名的想起了稻山亞貴。
那種不全然依靠鼻腔辨別的氣味。
「是、是。」美枝子抬手拍了一下額頭，「愛子又再說一些奇怪的話了。」
「愛子真是...」
「噓！噓！」難得神經始終處在顫慄狀態的奈奈美，使勁晃動著壓在嘴唇上的手指。
「我們的聲音太大了嗎？明明都已經離得怎麼遠了...」對於完全無法窺聽遠處對話，原本就有些不滿的小佐惠，忍不住咕噥了幾句。
眼看著遠處不斷搓揉著手心的男人，在那個女孩攀附著他的耳際一陣細語之後，扯著頻頻裂開的嘴角，帶有幾分猥瑣的表情倒和木木川有些相似。
然而一語不發的本田，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麼一般，即使耳邊不斷充斥著蕭條的風聲，仍敏銳的審視著四周。
「如果被發現就糟糕了吧？」
如果被發現就糟糕了。
「盡可能安靜一點會比較好吧。」一旦真理子開口這麼說了，還有再多抱怨她們也會順從的吞進喉嚨，或攪著唾液裹進捲成一圈的舌頭裡。
這是一種就連頭皮都會跟著發麻的直覺。
就連不小心踩斷樹枝都會是一種危險。
伴隨著那股越來越濃烈的氣味，本田看起來並不像是會親切的上前，若無其事和妳招呼的類型。
尤其是在他發現自己被誰跟監了之後。
他僵硬的臉皮，大概會在我們眨眼的瞬間，應著風聲逐漸分裂。
這或許是因為過於沉重的壓力，而使人陷入了某種 － 即便是進入青春期的少女都不會產生的詭異妄想也說不定。
太－重－了！
「嗚嗯...」細如蚊般的幾聲嗚鳴，從緊密的牙縫中擠出。
微微扭動著幾乎貼附在粗大樹幹上的身軀，因壓力而不斷被磨損的肌膚，出現了幾道明顯的刮痕。
真理子緊緊環住我的腹部，肩膀依舊傳來美枝子手掌上的熱度；奈奈美牢牢勾著美枝子的手臂，小佐惠則異常貼緊美枝子的後背。
而我就是最下層那坨負責承受壓力的沙包。
被指甲刮落的碎屑不斷飄落在鞋面，甚至沾附在肌膚上，輕刺著裙襬以下，裸露的小腿肚。
眼看我的嘴唇就要磨上殘留著樹液的棕褐色樹皮。
啊...
希望這棵長年被蛀蝕的枯樹足夠強壯。
我豎起了雙耳，捕捉著那夾雜在風聲裡的急促喘息，「呼、呼、呼。」那個女孩的手掌游移在男人的小腹。
由於陰暗而造成的視線不良，並不影響視力有著1.0，尤其夜視機能更為優越的秋水愛子，察覺遠處三人的表情變化。
只是和男人過度隱忍，開始逐漸脹紅的臉孔對比，本田警惕的神情並沒有因為她們此刻的安靜而有所鬆懈。
「欸！愛子妳看得到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嗎？」
「噓！」就連奈奈美都能驚覺這肯定不是個發問的好時機。
然而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感覺到了某道冰冷又凌厲的視線，狠狠掃過她們藏身的草樹叢。
如果被發現就糟糕了。
如果被發現可能就不只是糟糕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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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覺得時間遠遠不夠用。
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做更多的工作，
也不夠時間閱讀，那些累積如山，自己想看的書。
不夠時間多讀點日文，多練點聽說讀寫，
多想點話題和推特上的日本人互動。
不夠時間多學點東西，只能放任毫無能力的自己持續腐爛。
不夠時間望著她的照片發呆傻笑，
然後呢喃著她的名子，直到喉嚨乾啞發不出聲音為止。
最重要的是，
總是不夠時間用來做更多的思考，
永遠不夠時間拿來寫作、寫作、拼命的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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