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於1972年俄羅斯聖彼得堡的佛洛鐸斯,儘管才二十多歲就有機會揚威卡內基廳,但他之前,卻沒有以天才兒童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原因很簡單,直到他十六歲,才開始將所有精力專注在鋼琴演奏上。在此之前,佛洛鐸斯主修聲樂,這跟他的雙親都是聲樂家可能有一點關係。不過也由於家學淵源,讓他在八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觸鋼琴,只不過當時家人並沒有想要讓他將鋼琴演奏當成終身志業。
在佛洛鐸斯十六歲的那年,受到老師的建議,開始專注修煉鋼琴,之後他進入莫斯科音樂院學習,並在九三年那年轉入巴黎音樂院進修,此後長住於西班牙馬德里,並開始展開自己的演奏家生涯。
目前佛洛鐸斯的唱片合約在新力古典的手裡,目前他們已經合作了四張唱片。這些唱片中最早的一張錄於九六年,專輯名稱就叫「Volodos」,最新的一張則發行於日前。雖然唱片製作人慢慢將佛洛鐸斯的錄音曲目移回正統的鋼琴曲,但還是沒忘了在每張專輯中,都加上一兩首改編曲目。畢竟佛洛鐸斯給世人的第一印象,就來自於這些鋼琴改編曲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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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98年這張卡內基廳音樂會現場錄音,我可能會被國內唱片公司過度包裝的文宣所誤導,因而錯過一位正在發光的稀世鋼琴家,為什麼這樣說呢,筆者在後文自有解釋。嗯,就是佛洛鐸斯,這位俄國鋼琴家,使用幾乎讓人背脊發冷驚人技藝,強烈的震撼了我。其實當初筆者會購買這張CD的原因很單純,一個筆者完全不熟悉的名字,居然可以在被樂界視為最頂尖最光榮的紐約卡內基廳裡公開演奏,這當然引起了筆者的好奇心。
█奇妙的聆聽經驗
聆聽這張專輯真的是非常奇妙經驗,第一軌的曲目就是演奏者的拿手好戲 ─ 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第十五號的鋼琴改編曲,由於筆者之前並沒有聽過演奏者的首張專輯,而心裡面其實有對於這種改編的曲目多所懷疑,「會不會只是單純只會流於喧鬧的炫技,會不會改編得原味盡失」,而這也是當初筆者一直沒有對他的第一張專輯沒有多加注意的原因,那張專輯大部分的曲目都是鋼琴改編曲。
結果佛洛鐸斯用他的表現回答了我的疑問,或許他絢麗的技巧確實讓人目眩神迷,但是在找出原先的管絃樂版本反覆比對後(我找的是杜拉第Mecury的版本),我發現佛洛鐸斯的鋼琴彈奏,除了技巧外,還彈出這首曲子應該有味道 ─ 匈牙利狂想曲應有的特殊民族風。當然,比起杜拉第手下數十人的樂團雄兵,佛洛鐸斯有的只是一雙手和一部鋼琴可以用來表現樂曲的內容要素,不過,也正因為他所要控制的,就是自己的雙手和鋼琴,佛洛鐸斯可以在曲子中展現出任何樂團指揮都無法企及的統馭能力,他完全不用擔心弦樂群的擦弦不齊,不用擔心銅管的速度跟不上,也不用擔心木管部的音色不對,他的鋼琴彈出來的,就是他要的聲音。
█用鋼琴表現管絃樂曲的氣勢
聽過這首曲子後,筆者認為佛洛鐸斯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用一部鋼琴展現出管絃樂團氣勢的能力,過去聽過這類型的曲子,就算演奏者對於樂曲的呼吸節奏掌握的再精確,但氣勢上終究差了一些,然而佛洛鐸斯卻巧妙了運用了速度、觸鍵和踏瓣功夫,成功的造就出了鋼琴曲少見的氣勢。印象中,筆者只在李希特彈奏布拉姆斯帕格尼尼主題變奏曲、和波哥雷李奇演奏的墨索斯基展覽會之畫等少數鋼琴曲錄音中,有過類似的感覺。此外,演奏者對於彈性速度的掌控使用,也非常精巧,成功的表現出樂曲該有的戲劇性。
我承認,這首改編曲給我的震撼已經夠大了,不過後面佛洛鐸斯彈奏了一些學院派的「正統型」曲目,更讓筆者確認這確實是一位內外兼修的新生代大師。或許是要清楚的讓紐約聽眾知道新的大師即將展露頭角,佛洛鐸斯選擇的曲目包括史克理亞賓、拉赫曼尼諾夫、舒曼,這些浪漫派最後期的作品,這些作品可以說深深的考驗著演奏者的技巧,以及對於曲目的理解程度。
結果佛羅鐸斯除了再度展現自己對鋼琴的掌控,是那麼的得心應手外,也告訴所有的樂迷,自己並不是一個只會炫燿技巧的技將,相反的,我們可以從強烈的節奏、強弱對比、以及豐富的音色變化,所帶來的強大戲劇性,感受到這位演奏家對於樂曲的詮釋的確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過如果您因為筆者的形容,就以為這位鋼琴家的表現手法類似顧爾德那樣的隨性自在,那可就錯了,佛洛鐸斯在大部分的時刻,都選用了較為疏離的態度在演奏,誠如他自己對國外樂評人所說,「把腦中的音樂畫面經由琴鍵投射出來」,在這個過程中,他其實並沒有為這些作品做太多添油加醋的工作。或許正因為這種冷靜的切入角度,竟然讓筆者再聆聽他演奏的拉赫曼尼諾夫時,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對現場樂迷散發強烈的感染力
在表現自己的技巧和深度後,佛洛鐸斯在下面的曲目中,展現了他對於群眾的煽動力,他選擇了結婚進行曲來作為這場音樂會的安可曲,也果然讓全場的觀眾為他瘋狂,為他響起了如雷的掌聲。或許您會覺得這是因為這首曲子實在太過通俗,無論雅俗樂迷都可以聽得高興所致,這裡筆者要非常鄭重的跟大家報告,真正引起如雷掌聲的原因,實在是因為演奏者的表現太過驚人,感染力太強烈,讓全場聽眾的情緒都忍不住為之沸騰。我想這時候就算對用大師來形容佛洛鐸斯還有懷疑的人,也會絲毫不猶豫的贊成這位樂壇新生代確實有相當的明星魅力。
在聽過這張專輯後,筆者忍不住到唱片行,將目前佛洛鐸斯發行過的所有CD唱片,全部買回。可惜的是,這位天才橫溢的演奏家,目前所發行的錄音作品,也不過區區四張而已。除了文前介紹的九八年卡內基廳實況外,另外三張專輯的內容分別有:以鋼琴改編作品為主要曲目的首張專輯「Volodos:Piano Transcriptions」,和柏林愛樂與詹姆斯李汶合作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還有最新發行的舒伯特鋼琴奏鳴曲輯。
█創意過頭的行銷手法
筆者實在忍不住要對「Volodos:Piano Transcriptions」這張專輯,國內發行商企畫的過度創意表示一點意見。我想嚴肅音樂的消費客層畢竟和通俗音樂大不相同,行銷企劃企圖用下拉格調的方式以達到較多銷售量目的,或許對於本來名氣就已經相當大的馬友友、帕爾曼等人,是個不錯的手段,但對於佛洛鐸斯這樣的樂壇新人,使用這樣的方式包裝,不但吸引不到較少對嚴肅音樂作深入研究的追星族,更有可能讓原來的目標市場(也就是對嚴肅音樂有固定消費習慣的樂迷)懷疑其藝術價值,因而斷絕了購買的慾望,筆者就是一個相當好的例子。事實上,這張唱片早已高掛英國Classic CD雜誌史上最直得保存的一百張CD榜單中,如果唱片公司企劃以這點來推銷這張專輯,我想對於銷售成績應該會更有幫助才是。
拋開不太讓人讚賞的行銷企劃,這張專輯還是屬於必買那一級的唱片,或許有許多人還是對於這種以改編曲為主的做法心存懷疑甚至不削,不過只要聽聽他演奏的巴哈慢板這一段,相信您的懷疑一定會馬上煙消雲散。佛洛鐸斯以嚴謹的態度,用沉穩的節奏,緩緩的架構出巴哈的世界,這種高貴的演出,絕非單憑技巧就可以辦到。而在演奏舒伯特和拉赫曼尼諾夫的歌曲改編作品中,佛洛鐸斯也成功的表現出原作特有的吟唱性。
不過如果我不提到幾首精采的管絃樂改編曲,那也未免太矯情了。對於已經聽到爛的卡門變奏曲,佛洛鐸斯還是用精湛的技巧讓你大呼過癮,在「鋼琴師」電影中,主角用來嚇人的大黃蜂飛行,由佛洛鐸斯來彈,真讓人懷疑他到底有幾隻手。至於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中最著名也最為一般人所熟悉的第二號,雖然演奏的版本不同,佛洛鐸斯的表現完全壓過以此曲揚名立萬的季拉佛,甚至不輸給原來的改編者霍洛維茲,不但氣勢龐大、音色的多變也不輸管絃樂版本,還成功表現出曲中應有的匈牙利風味,不過最令筆者印象深刻的,還是利用強弱和速度的對比,所營造出來的戲劇性,這也正是這位演奏者最值得人稱道的絕技。當然,筆者沒有介紹的曲目也一樣精采萬分,還是請讀者親自去買一張聽聽吧!保證絕對不會後悔。
█兩個樂團合演的協奏曲
對於目前各大唱片公司搶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的現象,不能說跟幾年前好萊塢推出的電影「鋼琴師」沒有任何關係,那部片子造就的不只是這首曲子的知名度而已,片中把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描寫成一個鋼琴演奏者能不能上達另一個境界,端看能不能成功的演出這首曲目,是有點誇張,也難怪這麼多新生代鋼琴演奏者,都搶錄本曲想藉此證明自己已經到達另外一個境界。不過說這些後浪漫派作曲家寫成的協奏曲,在在都需要演奏者超絕的技藝,到也不是什麼誇張的說法就是。
為什麼選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作為自己第一次與樂團合作錄音的作品?筆者缺乏相關資料可以去做判斷。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曲目真的非常適合佛洛鐸斯表現,倒不是因為他演奏霍洛維茲改編作品,而被視為霍洛維茲傳人的關係。事實上,這兩個人的演奏風格實在有著相當大的差異。而是因為這首強調技巧和戲劇性的作品,和他的特質非常符合。
在這張錄音當中,佛洛鐸斯簡直就像是帶著另一組樂團和合作的柏林愛樂相對抗,這種激烈的拼鬥會影響樂曲的協調性嗎?答案是完全不會,反而聽者會完全被那樣炙熱的氣氛所吸引(筆者就是一個例子),當最熱烈的終樂章以最華麗的方式結束之時,筆者簡直忍不住要和現場的樂迷一起高聲歡呼。可惜CD中的掌聲太早被切掉,可能會讓聽者的思緒無法那麼快跟著完全抽離,算是這張唱片製作上的一點小瑕疵。至於後面的補曲,也還是有演奏者最著名的改編曲,這回佛洛鐸斯選了拉赫曼尼諾夫G小調大提琴奏鳴曲來改編,讀者不妨聽聽,原先由大提琴和鋼琴合奏的曲子,現在只剩大提琴會是什麼樣子。
有國外樂評稱讚佛洛鐸斯說:「有鋼琴家才氣如斯,怎能說鋼琴家的黃金年代已逝。」筆者真是完全的同意,正因為自己也有著這樣的感動,才寫了這篇文章,才強迫負責論壇執行製作的林及人兄硬把這篇稿子塞進去,如果你在聆聽了前面介紹的三張專輯,也覺得非常感動的話,別忘了這位演奏者還有一張最新,演奏舒伯特奏鳴曲的專輯,沒有做特別的介紹,純粹只是篇幅所限,可不是專輯的演奏上有任何的瑕疵哦。
恭喜愛樂者,樂壇上有新的半人半神奇出現了。
刊登於音響論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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