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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8 16:49:19| 人氣1,00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芳艷芬之黛螺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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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何榮秋半生中只追纏新聞名人的足跡而行,
當然最明白政海浮沉、官場變幻莫測的真理;當日一個寂寂無名之輩,可以一躍而成炙手可熱的紅人,也可以從万眾矚目的英雄,轉眼淪為階下囚。他冷冷地舉起照相机,一手執鎂光燈-------那時還未有同步的閃燈,須要兩手持拿。焦點人物其實少不了燈光 掌聲的襯托。何榮秋長得清瘦,削削兩腮,幸好眉目清秀,看起來并不討厭;只是采訪時從不多話,只是一開口,往往從無關痛痒的話題開始,之后才切入要害,予人以措手不及之感。
如今即使論排老資格,也該他寫回憶錄了。可何榮秋不過嘴角叼住一根駱駝,笑笑,也不作聲。他無疑是多次重要歷史的見証,即使不触及政治敏感的中心,只在邊緣地帶寫寫花絮記錄逸史趣聞,也不是不行的;反正一般讀者要求不高。何榮秋笑道:“這种錢不是我們賺的,你以為是美國?搞秘史內幕就能賣德洛陽紙貴?我可不想老來享不到福!"從新馬分家、國父東姑下台、五一三事件、吉隆坡大水災----細細道來,至少十大冊。一直到后來馬共瓦解,何榮秋也不愿執筆。
愿意記起的無非是小事。時代巨輪滔滔轉動,惊天動地的變化,也實在不必勞煩他來提醒;紅塵俗世的人們的心思更敏銳,老早覺得了。何榮秋恍忽中欲回到小弄里的酒館,叫做“藍天使"。偶爾采訪之后,貪圖方便,就進去喝一兩杯,那是六几年的事了?開始懂得懶洋洋的爵士音樂,領略醉坐笑看眾生相的樂趣。進門,通向小吧台的長廊,有三兩個圓凳子,供人休息;頂上漏洒暗黃色燈光,一角挂有多幅爵士皇后比莉哈麗黛的黑白照片,演奏台上彈起一曲波薩諾瓦旋律的音樂。
他緩緩走過,一個女子坐在圓凳上,手上握住長管杯,杯里酒光銀芒晃擺,像盛了半杯月光,或者把星月之醇繆飲入喉嚨里。他之覺得停止呼吸又飄然若醉,身后的音符一點點不見了,最后歸入寂靜,他忽然認為她的存在,才是一种聲音,花聲月音,未開口,他已感到她內在的一切。
她手指夾住香煙,也不抽,光是夾住;一縷煙光裊裊升起;一頭秀髮從一側掠在一邊,壓住一道眉毛,露出墨晶點點閃爍的眼睛。身上是一件墨綠色無袖晚裝,外面罩了火紅披肩,像無端的把一抹火云晚霞被戴在身,极艷极火熾。
你一個人?何榮秋不過是禮貌的問一句,事實上她怎么會沒有男伴?然而她卻點點頭。
回想起來,那懶洋洋的歌聲,瓢過時間的天涯,恍忽迷离,根本就是一場夢。
她先提出,叫他送她回去的。是從國會路駛上去,較為僻靜的地段,一間乳白色矮洋房,外面搭著薔薇架;夜深露重,仿佛也嗅見朵朵薔薇花芬芳,迤邐在空气里。她且不進屋,倒是坐在花架下;抽出一根香煙,點燃了,一點微紅星火,在臉孔上閃動,分外誘人。何榮秋順勢擁住她,吻其耳垂,然后往上搜吻;她吁出一口气,以手搭在他肩,任由溫熱唇瓣如魚游動。他記得當時庭院,無燈無月,黑暗里虫鳴唧唧 ,近乎蠕蠕不安的咬嚼 之聲,還有無所不在的花香,香得暈眩欲醉。須臾,她吸了口煙,緩緩說:“有人來了。"他一回頭,果然見對面的碎石路上正有一輛車子,亮著燈駛過來。薔薇架后有個角門,沒有鎖,何榮秋悄悄推開,很輕易的走了出去。
像鬼故事里的艷遇,沒來由碰見一個神秘美人,然后翌日發現大宅原來是癈園。綺麗春夢的主角不過是一具白骷髏。其實他要女人,門路可多了,尤其是新聞界消息靈通,風月冶游之地怎會沒听過?即使有名的高級 艷窟 ,也不止那三兩家。
何榮秋已有女友,是在洋行做事,當個女秘書,很有女子的嬌俏甜淨,總是要他捧著她,哄著她;每個星期六,他務必到她家里報到,陪其家人吃飯,替她的弟妹補習功課;有時問他報館有什么獨家新聞。她父母笑咪咪的坐在沙發,像是專心收听廣播劇,當作娛樂。
星期天還要陪她上教堂,之后去公園、逛公司,一天就過去。她叫何麗蓮,教名是姬娜,中文只有小學程度,卻懂得听崔苹潘秀瓊的時代曲。這何小姐自一套關怀的方式;榮秋熬夜口角潰爛,她便打個電話到報館,吩咐他晚上來喝涼茶。
他到底也沒有与她結婚---負心漢的惡名跟著他,差不多有一年時間。
然而浮起縈繞在記憶的,反而是女人肌膚体香帶著薔薇甜馨的气息。
拿督劉世球娶媳在貴賓酒店宴客,順道在現場捐獻五千元于慈善机關,報界免不了要派人采訪;何榮秋适逢無事,樂得去走一趟。座落在第十二樓的月華殿,走廊极長,踩在厚甸甸的紅地毯上,悄聲沒息,兩邊都鑲嵌著玻璃鏡子,金黃色燈盞左右照射,晶亮迷离,很有點不真實的感覺;迎面一個仿月洞門,中間挖空,就有一個中年男人,穿著蜡染傳統花襯衫,戴茶色眼鏡,一手挽住個艷女,大剌剌站在接待處簽名;何榮秋乍眼一瞥,還未認清,他身傍一位攝影記者低聲道:“看,那是 金黛螺。”何榮秋目光触及,不覺心頭一震;她已經是另一個裝束了。
秋香色娘惹裝,頗為合身,腰是柳腰蛇嬌,梳得一頭油光水滑的高髻,輕點絳唇,嘴角卻不帶任何笑意,冷艷到极點。
何榮秋一直盯住她,心想原來是金黛螺,怎么會沒有想到。她竟也會來到藍天使。此時金黛螺身邊的男人頗有來頭,建筑嶪鉅子羅建嶪-----想必那國會路的白色洋房是他的房子吧。當然羅某人從來不缺少女人,据說在東方舞廳里,曾叫遍全廳舞女坐臺子,一打賞就是百元美金;而門外德士司机即使沒机會做他的生意,只要這羅老板樂意做其財神爺,見者有份,無不笑嘻嘻地袋袋平安而去。
她回頭一望,仿佛天后從遼遠的天涯海角,淡漠的投過來一眼,一切韻事艷史盡化云煙,前塵紛紛四處逃逸無縱。他知道了,馬上轉過身子,裝著沒事人一樣,与攝影記者執行任務。他想多年后也許會忘記得乾乾凈凈,像朝露遇著太陽。消失無縱,根本不必當一回事。
月華殿偶遇之后的第二星期,是個禮拜天;他一早就踱出來,到水羅宋菜市場大街茶樓去喝茶;坐在角落一隅,茶煙冉冉,人聲鼎沸,他叫了一碟碟的廣東燒賣、排骨、鳳爪等點心,慢慢品嘗。門口伙計招呼著客人,正值生意旺盛,位子不多,都勸茶客搭位子;伙計帶著一位人客,要對方坐在何榮秋那桌。他 不以為忤,一抬眼,卻是金黛螺。
何榮秋在大白天見到她,還是第一次--------完全舍棄了艷麗的打扮,不過是挽起頭髮,穿一件淡紫色衣裙,脂粉不施,然而那雙眼卻是光華燦爛,灼灼地看著人。他正思量如何面對,金黛螺倒率先笑了一笑,說了聲:“真巧。”他也只好微笑了。茶樓外天光明澄,車聲喧鬧,但卻奇异的和剎那時間相擁相吻 ,迅速又分開的女子遇上了,仿佛有點荒謬而戲劇性。說什么話題,都像掩飾著,可她倒是落落大方,喚了伙計,拿來了荷葉飯,并也叫何榮秋慢用;她咀嚼之余。淡淡地解釋:“我沒想到你是新聞界的朋友----”他笑道:“我可不跑娛樂圈,認不出是你----”金黛螺哎一聲,“至少你認識我身邊那位男士吧。”何榮秋不愿置評,唯有含笑不語。當然他听見過太多作別人情婦的名女人,類似的故事不必在當事人面前一一張揚。
她用筷子在空中點了點:“荷葉飯還可以,這茶樓的老師傅從前在我外婆那儿做點心的,說出來,大概你不相信,我從小就在茶樓里長大,你知道誰是楊金蕊?”金黛螺娓娓道來,他也不曉得是否杜撰作假,或者信口開河------她們天生有創作的本領,一張櫻唇能言善道,百伶百俐,編造各式謊言,絕對不是難事;他也見過容貌絕佳裝扮得体的女士,都少不了有撒謊的天賦。且面不改容。基于職業病,榮秋不得不作如此想;只是另一方面,他實在難以抗拒眼前的金黛螺,她此刻又是另一种的美,是那薔薇架下的她,可又像不是。
他忽然低聲的問:“那薔薇花還在吧?”
金黛螺眉毛也不抬,盈盈一笑。
之后她沒回應任何話語,不過閑閑地提起稍后的行蹤:到地母廟祭拜已故的表姐,探望表侄女;并打算包租的士,專程載她出門-----“霸王車”金黛螺笑著說出這三個字------那個年代街道上總是有這類舊款馬賽地改裝過的流動汽車,都沒有漆上規定的顏色,有點打游擊的味道。
何榮秋差點要開口說,倒不如由他載著去。約摸到了臨走前的那一刻,金黛螺舔了一舔嘴唇,忽然尋出了一管口紅,三兩下涂抹了一番;沒有多久,艷紅欲滴,襯托得眉黛如畫,杏臉瑩白。 她思索了一下,像斟酌著什么,然后說:“下午沒有事情吧?喝杯咖啡怎么樣子?”他哦一聲,算是答應了,卻仿佛不能相信;腦袋轟一聲,進去了一個真空世界,周遭的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不能還原;一切像白日作夢,或者平常日子里無端停了電,憑白多出了一大截時間,心里亂糟糟的,摸著黑,卻又找著了微光,莫名的歡喜异常。
說是 約在劉寶安茶餐窒-----那种老式咖啡店靠近印度街,下午沒有人,不大惹人注意,即使有顧客,也不過是印度同胞;他叫了一杯黑咖啡,輕嘗小口,倒不愿意一下子喝完,免得伙計又來追問還要喝什么。可何榮秋一直記得那天茶餐窒里,有婦人和一個男人吵架,一句來一句去,用語甚為粗俗,顯然是那男人輸光了錢,不能給錢買菜,婦人便對准他來開戰;男的發火了,恨恨的發了連珠炮的三字經,女的也不示弱,拍桌子以生殖器俗名回敬;男人發狠,扯著她的頭髮,左右開弓。其他茶客皆笑嘻嘻的看熱鬧,何榮秋只覺得如坐針氈,揣揣難安,只想著她為什么還不來?
芳縱不見,直到鬧劇結束,下班人潮湧出街道,也看不到金黛螺的影子。
他裝著不在乎,淡然地离去。
仿佛是慣性的,何榮秋再次來到藍天使。燈光幽暗,爵士樂有如一縷冷涼柔軟的輕紗,飄出走廊;人影模糊,但也不乏嬝娜的身影。他手握住一杯瑪格麗特,麻木的倚著柱子;心里卻有反常的奢望,以為不久她就會翩然而至,笑著解釋失約的理由,然后依舊邀他重返那間白色洋房。他閉上雙眼,想象著那薔薇架上的朵朵幽紅瓣蕊,舒展開來,芳香赤裸裸的散發,擁抱著他,包圍住他,無所不在;她吻他的一陣暖熱,一如當晚。睜開眼,她卻消失了,近乎滴香水在手背,芬芳扑鼻,沒多久,蒸散無痕跡,只剩余淡淡幽香。
是夢中的香魂艷魄,從此不在人間一般。
回到現實,何榮秋直暗笑自己天真。之后刻意患上失憶症,跟誰也沒有提起過,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們又說金黛螺跟勒另一個男人;而之前那位拿督鬧了一件被綁架的案子,慘被撕票,轟動一時。金黛螺份屬前度蜜友,有些小報免不了撰文渲染。何榮秋听見報界朋友淡淡提起。語帶不屑,似乎這种周旋于上流社會繡花簾幕后面的女子,不過如此。接著還透露近期將刊登影射性的連載小說,以綁架事件以經,香艷秘史為緯,女主角喚作玉玲瓏,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奧妙-------事實上,是几個人在接力合寫;對方問何榮秋是否有興趣,撈一筆稿費。他聲音忽然沙啞起來,可是口气盡量淡化,笑笑拒絕了。


台長: 宋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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