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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8 16:52:06| 人氣1,91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芳艷芬之蝴蝶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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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蝶芬一直要等到十七歲那年,才出走成功\。
后來有人輾轉听說在馬戲團里,看見一個女子穿上火紅鑲亮片的舞衣,亭亭立在馬背上,馬儿緩緩行走,身后一個個立起大火圈,底下猛虎蹲著;她玉手一揮,虎儿立即穿過火圈,嘯聲連連,好不嚇人。那女子回頭,倩笑,他們還以為是黛芳,仔細看,竟是蝶芬。燈光忽紅忽綠,一下子幽藍橙黃,或者人有相似,也說不定。鍾家仆婦嘀咕著,有的認為無稽,有的覺得不無可能性。
她們依稀記得每次經過蝶芬的房門,就好像當年竊听玉蟬囈語一般,那种自問自答的語气如同一轍。她們偷偷掀開窗帘,湊前去看個究竟,一伸頸目睹,腳登時酥軟了。唯見房里黑漆漆,稍后則發現蝶芬盤坐地上,竟有點點碧綠火影滴溜溜的飛轉,圍著她舞動;蝶芬細聲笑道:“----好啦,我會跟飛蛾姐姐求情,讓你們暫時在河溝草叢里。”手掌一張開,那無數螢火虫一隻接一隻,排成隊伍,直在掌邊打圈子,形成光燐燐的圓輪,又像鐲子,戴在蝶芬的手腕。她格格聲笑著,手一甩,螢火虫馬上聚成一團,匯成綠陰陰的云影,翩翩飛出窗口。
躲在一角的仆婦嚇得不能言語-------她們迷信鬼神,認為蝶芬絕非瘋顛,而是具靈异力量的能人。從此鍾家下人從不敢頂撞蝶芬,反而益加恭敬;生活上幽微而難以解釋的瑣事,往往都依照她的吩咐-----什么\早上東北飛來一群麻雀,万不可趕逐,須以米榖洒地,讓它們享用;然后把晒乾柚子皮散落一旁,引麻雀啄食,等到它們察覺不對,便棄之落地,之后撿起柚子皮藏於枕頭底,晚上夢見何物,則可買字花發橫財。少不了有人去嘗試,果真靈驗,此事之后,她們更把蝶芬奉為神衹,處處請教---------只是又得要她樂意,才會順利。
梅苑酒樓几乎是黛芳當權,但一走進鍾家的深深庭院,仆婦們則完全信服蝶芬。好比涇渭兩水,分得一清二楚。
仆婦記得那個午后,太陽极為猛烈,一大片金光金網兜頭罩下來
,蝶芬以手遮住,來到后門,打開,跨過去,就這樣走出去 ,頭也不回。似乎連行李也不必帶。這一走,便留零星事跡供人談論。
她們說蝶芬的血液有著玉蟬特有的神异靈通,有的甚至說是過去附在玉蟬身上的靈怪,如今化為她的女儿----黛芳又是另外的化身。亮個厲害角色卻互不見容。如果沒有撞見黛芳,則万事可以商量,若是看見那那同年同日生的親妹妹,就逢事不宜,蝶芬是怎樣也不會答應的。即使不過是姻緣一事,亦是如此;曾有女仆欲求姻緣,蝶芬立即叫她以紅絲繩綁住一棵瓊花,另一股綁住自己的手臂;后來未几紅鸞心動,和外面一個賣五金的男人相識相戀-----可后來据說黛芳無意經過陽台,端詳了那棵葉瓣怪异的植物,不久,瓊花一夜盛開,香气四溢,這段情卻反而無疾而終。有人問起,蝶芬倒輕輕一笑,并不言語,他們底下紛紛猜測,少不了是因為黛芳是她的天敵,稍微接近,也就法力消失。
之后蝶芬卻補了一番說辭,近乎荒誕----話說七月半從后園飛來的蝴蝶傳送消息,那瓊花公主近日即將婚嫁,若是凡人欲求婚事,大可乞求于瓊花;殊不知公主天性浮蕩,經常成婚 又閃電批离,而花開之日,既是情事有變之時,且也殃及施法之人-----胡言亂語,仿佛玉蟬再世。
不過蝶芬意態柔順,神情嬌俏,不像生母的狂悍陰狠;她家常衣裳也只是几年前的舊衣, 也從不講究排場,也不挑剔吃喝。偶爾瞥見金蕊在廳堂挑選上好燕窩時,蝶芬則冷眼不作聲,任由黛芳在旁側殷勤獻媚。她倒是不曾享用,都通通便宜了黛芳,三天兩頭頻頻以壽字團花米通碗盛了,躲在房里一羹羹吃著。
蝶芬卻擇一日有月光的夜晚,把一口腳盆搬進自己的房里,囑咐仆婦燒一壺開水,倒入腳盆;接著關嚴房門,敞開窗,讓月色幽幽的映入房中。蝶芬早採了水羅宋后街舊池塘的睡蓮數朵,摘了蓮瓣片片,散在腳盆水面,未几泛起陣陣花香;于水光月色之中,蝶芬立即款款地坐落盆里,以水沐浴。翌日,就有人惊覺她容光柔麗异常,透露出難言的風姿美態----跟黛芳的刻意裝扮,又顯然不同。故此人們輕易的分辨出一芬一芳。仿佛這已經逐漸和姐妹的愿望愈來愈來近了,她們力求划清界限,她是她,我是我,一枝紅艷開兩蒂,卻奢求著吐露完全沒有身世相關的馨芬沁芳,各有各的一片香雪海------當黛芳緩緩走入世俗的名利塵網,以一抹霞光姿態閃入了茫茫人海里;而蝶芬則自行封鎖了一切跟人情的交往,沉溺在异艷奇麗的個人空間里。
蝶芬的美容异術,吸取月光精華,竊偷了睡蓮花神的一縷\芳魂,妄使自己增添艷麗-----鍾家仆婦津津樂道,輾轉傳到金蕊的耳中,她則不留情面的斥責:“少給我裝神弄鬼,我才不會怕這個!”
她們還記得玉蟬被送進丹絨紅毛丹病院的那天。誰也不能确定金蕊是否會歷史重演,把蝶芬當作瘋女,推進那不見天日的所在就一了百了。不止一次,仆婦曾听見金蕊痛罵蝶芬,說她好事不幹,專門胡扯亂說,遲早要收拾她。好在仆婦經常殟言相勸,息去金蕊的怒火。
唯一讓金蕊動容的,是后來的一次上燈時分-----她們三口在偏廳吃飯;丫頭把燈一一開亮了,頭頂一盞鐘吊水晶燈,燈色微黃,也不大刺眼;金蕊黛芳徑自以筷子夾菜,可蝶芬卻坐著不動,須臾她們才發現------蝶芬雙目流淚\。金蕊喝道 :“什么\事?”蝶芬凄楚一笑。別過臉去,一直要等到深夜,外面有人傳話,說是范家出事了。黛芳披上外衣,奔至大廳,但見蝶芬坐在貴妃榻上,說:“月蓉表姐過世了。”黛芳頭皮一痲,眼淚\止不住簌簌而落,就這樣子哭出來。
之前是另一個表姐月芙。据說是在晒衣裳時,一個不留神靠在欄杆,欄杆鬆脫,連人帶衣,飄蕩蕩的墮落街心。倒是沒有當場死,進去醫院時,她還微張雙眼,似乎有話要說又說不出。這一回是月蓉難產,折騰了半夜,孩子才出世;也因為流血過多,天亮前月蓉就走完了人生道路------姐妹一前一後走了。惜妹傷心欲絕,一日好像老了十年。
那個晚上蝶芬來到后門,靜靜地燒化些紙錢。月儿剛值上弦,淺淺一勾,光華清冷;她蹲下來,月色落入掌心,一會儿,兩隻粉蝶緩緩飛向掌心,一隻停在指頭,另一隻則在手背駐腳。好一陣子,蝶影方才輕輕地飛走了。
(五)

美麗華酒店的咖啡廳請了個廚師,會做芝士蛋糕,名媛太太們購物后便拉大隊殺至現場享用,偶爾碰見金黛螺与男伴喝下午茶。她戴了兩角飛翹的墨鏡,像個女飛賊,但一身卻是火紅,就連臉上也是粉白脂紅櫻桃唇,倒看不出什么\------她們絮絮議論,說是上一次男人的老婆派人來教訓她,賞了她一巴掌;暗地里互相傳著那個凶悍女人葛蕾莎。彭的名字。芝士蛋糕端出來,細膩綿軟的,且濃淡得宜-----一羹一羹的,一個個養尊處优的女人懶洋洋的放鬆腰肢,一口嘗著甜點,然后以星馬腔英語咀嚼著男女間的是非,再不濟也懂得加上一 點丁的粵語,了解“蜘蛛精”的寓意。她們的男人都是公司舉足輕重的決策人,經常在馬會貴賓應酬,股票買賣賺了錢,就相約倒俱樂部打打保齡,然后去中式夜總會听歌跳舞,凌晨還要驅車往雪蘭莪港口吃海鮮;一路晨風吹拂游車河回來------极典型的六十年代中產階級的生活。樹膠价格時好時坏也不受影響。
可是若沒有小圈子的風月艷史來點綴,這一切總會覺得缺少些什么\。名媛太太們事后轉移陣地,到安琦琳精品店,卻惊覺那金黛螺已搶先一步了;她慢悠悠地翻看布料樣本冊子,一頁頁,帶一點漫不經心,十指猩紅,在燈影下閃爍著,自有一种悍艷。她們表面上仍維持蜻蜓點水的禮貌,頜首微笑,打個招呼;一面搜刮著名牌,倒瞥見有個男士西裝革履,立在身后,面目俊俏,卻流露出文气秀逸,不像是賺女人錢的小白臉------忍不住私底下交換情報,打听他是何方神圣。
金黛螺找到了一塊滿意的料子,回首媚笑,讓那男士也看一看;他垂目笑看,也不忘點頭贊同,看來感情非淺,上次那個拿督想必已告吹了,還是一腳踏兩船?反正沒有婚約,情海浩蕩,舟游帆影,無不可來可去----只是金黛螺當然不會空袖了無痕,据說金馬崙山上有間小別墅就歸了她所有。她們絮絮道來,仿佛歷歷在目親眼所見一般。來源是否有問題則不得而知。只因為是利害關系,大抵女人都是同行如敵國,知己知彼,提防金黛螺入侵,勢必要在各自的男人的身邊佈下天羅地网,不讓金黛螺趁虛而入。在她們的眼中,即使是爭奪一件名家的吊复古長裙也是一場如火如荼的戰爭。暗地里她們未嘗不想當一個像金黛螺似的万人迷,一試群蜂包圍的虛榮滋味------這种錯綜复雜的心態,反射于嫉恨目光和語气口風之中;是公敵,也是艷羡的對象。可無論如何,那几年金黛螺風頭算是出足了。
与吉隆坡火車站遙遙相對的大華酒店,那一年舉行圣誕節慈善舞會,城中名人云集,金黛螺笑盈盈的立在旋轉門邊,便是個美麗的焦點。當晚有個吳浩云律師點她上台高歌一曲。金黛螺脫了幽紫色披風,唱了首《月光河》,歌喉略帶沙啞,沒有清越嬌脆,卻流露著平穩而有分寸之外的一絲誘惑。
她戴著一頂圣誕老人的紅絨帽子,增添佳節喜气;身上是冰紈白絲,一舞動,倒閃起銀光影;吳浩云坐在底下,輕輕拍掌,旁邊一盞鬱金香燈儿,煌煌地泛起微紅燈影,像守著什么\似的。在迎接圣誕平安夜,男女歡悅祝酒,互道祝福;吳浩云挽住金黛螺入座,她嫌熱,脫下玉色長手套,他連忙接過去。她睨了他一眼-------認識他根本是計划之外的事;不期相遇,完全亂了步伐;他并不在她的名單里-------不在網里,偏又跌入網里,差點自己也和他一起墬落下去,不愿醒來。
她老早就立定誓言,要做個心狠手辣的楷模----姿勢雖得柔弱,卻是以退為進的手段。查根究底,一則名女人別傳里到底少不了許\多男人的陪襯,或者當拱月的群星;她理直气壯,自以為是一彎金燦燦的楊柳月,光華照九州,自然要他們以物質以柔情一點一點的喂養她。
朦朧燈光里,她的手臉像蒙了一片暗紅薄紗,看得不真切,是面目模糊的欲望臉孔,可以是任何人----也許\喜歡她的人不過是虛榮心作祟。有時她靜靜的讓那騷動的湖水咕朵咕朵地浮起沉下,有時就不能自持的投向那泛濫洶涌的狂潮,一個浪接一個浪拍打過來,她在不知名的無邊潮水里并不想記得湊前來的一張一張的陌生臉孔;潮退,人散,人面隱沒,她心里有數:艷陽高照下,什么\都應該消失,任何人也都不复存在。
她是在另一個場合遇見吳浩云的。
那一回去千佛寺祭拜表姐。燒紙寶時,金黛螺捧著金銀衣紙,往蜡燭火中點燃,然后丟到后院的大爐子里;一不小心,紙寶著火的部分,触及吳浩云的胳臂,那衣袖登時烏黑了一團。金黛螺忙不迭的道歉。后來才曉得他其實是基督教徒,到這儿來不過是陪朋友,她倒沒有問得仔細,根本有些事情不必挖掘,不過瞬間當下做了個決定。
金黛螺淡淡一笑,笑容里似乎藏著什么\,但仿佛是一無所有。有的是一身的寶光珠翠、卡地亞鑽石手表、純銀打火机-----鏡光流离,她微微抬起頭,一臉自信。鏡子里的女子与她一模一樣,也就因為她,她一生不能擺\脫這個如影隨形的鏡花艷麗-----是為了另外一個她,所以疲以奔命的抓住一切自以為值得的虛物幻影
芬芳二字,那芬永遠難以壓制在芳的身上。
黛芳換上了金黛螺------黛螺描上金色,像把塵世繁華顯赫的名聲,鏤刻在其上,生生世世也离開不了。



(

台長: 宋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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