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討厭松子的一生,是這一年我看過最好看的電影。
我會用很多文字來談這部電影,也會學著中島哲也監督用很多符號和大量拼貼來描繪這部作品,所以我先假設大家對於我等下會提到的其他作品都已經看過了,但是如果你沒有看過那些很有趣的作品,也不會降低你欣賞這部電影的樂趣,這請各位不用擔心。
可是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定義什麼才是一部好的電影,這是我一直很想作的事,也是公正電影評論的基礎,所以先花點篇幅來討論這件事情。
對於什麼叫作”好”,在人類的各項活動,都有不同的定義:
好看的女人...腰束,奶碰,後斗硬扣扣?
讚男人...三高外加潘驢鄧小閒?
優秀的棒球選手...強肩,俊足,豪打,巧守,美形?
好吃的料理...色香味意形?
績效不錯的員工...顧客滿意,品質,生產週期,成本降低?
屌擴大機...高音清,中音甜,低音勁,總歸一句話,就是透通?劉漢盛先生提倡的音響二十要?
漂亮小腳...瘦、小、尖、彎、香、軟、正?
好記者...????????????(XD)
那麼,一部好電影的標準呢?
這個問題,用goole去找,可以找到九百萬筆相關資料,可是有八百萬筆的答案都是:「好看」...我覺得這個條件實在是太消魂了,所以,我自已必須有個判斷的標準。
經驗告訴我們,評論標準超過七項的指標都很難被人類記憶,標準超過十項的指標,就有挑戰上帝十誡的自大企圖:而電影這個藝術又是綜合許多藝術型態的競技舞台,光奧斯卡獎就有幾十個獎項,我反思勾稽了許久,恕我不自量力,一部好看的電影,至少有要以下的條件:
attractive story(吸引人的故事)
brilliant technique(精湛的技藝)
common issues(世俗(或通俗)的議題)
digging through(議題挖掘)
emotion driving(情感驅動)
famous theme(著名的場面)
對我自己而言,以上六點是我寫作的案頭明燈。我一直認為唯有達到以上的評核標準,作品才有可能被討論、被引用,進而拿到商業票房,養活一大票上下遊的相關業者...電影身為一個綜合性的藝術形態,本質上並不是導演用來自慰的工具(小說或許可以是),如果你只想討好一小部份的觀影群眾,你大可以寫書,用手機拍點小小短片,不用拖累整群等著拿錢養家的電影從業人員。
回到「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它可以滿足上列 abcdef 的大部份條件,所以,我說它是一部很好看的電影。
簡單介紹一下這個故事:這是一部小說改編的電影,英文片名叫”松子的回憶”,日文片名或許也可以翻成”不討喜松子的一生”...故事藉用了一個對人生迷惘的二十才男性的視角,述說她的姑姑,那個五十三歲在河邊被人亂棒打死的松子,她的一生(八歲到五十三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她會死,為什麼她會被人稱為”不討喜松子”的原因。
這種故事的寫法,很像港片”金雞”,今敏的”千女年優”,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卡通片”麥兜故事”,中國民間的七世夫妻...用一套人物與單一故事,經過與時代演進的互動,拉出一套某種價值在不同時代呈現不同風貌的論說文。
導演和腳本是中島哲也先生,這位先生,其實不是一個年輕小伙子(1959出生的),他主要的作品是廣告,專長的技法是使用飽合的角彩、Kuso(取樣,拼貼,remix)日本六十年代起的AGC文化、搞笑,快速鏡頭...有空去看他的”下妻物語”,你將會有一些不同的收穫。
ok, 故事是個吸引人的故事,這不是我隨口說說就算了。現代人對於商品選擇的品味提升,給業者的表達空間卻相對降低...”一眼就要能吸引人”,這是件很困難,但卻是讓業者不得不走的辛苦道路。
賣牛肉乾業者的標準是,用小指甲大小的肉片試吃,就要能吸引客人;好萊塢的標準是,劇本的前十頁(也就是前十分鐘),必須要吸引劇本閱讀者的目光;寫書人的標準是,讓讀者任意翻閱三頁或導讀,就要讓人花錢買書...
可是就像打牌玩十三隻一樣,你的大牌不能一開始就擺出來了。如果一開始張力全開,最後拿不出更大的牌,那可是擺了鳥龍呀!
幸好,松子的前五分鐘,就足以吸引你二個小時,再讓你回味一輩子,故事的本身是有趣的故事,這你看了就知道...屌的是,這電影的前幾分鐘,導演只拿出兩成功力而已,這部電影的強項,是愈看愈好看,愈後面愈有真功夫,不像麥兜故事前二段很精彩,後面幾段就虛掉了:導演在一開場選擇不用最強的元素作為開場,卻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還可以吸引客人,對我來說,這才是一種炫耀。
他是如何作到的?
一個懸疑的謀殺案,一個有趣的伏筆(美女章魚嘴照片),高速剪輯的流暢感,這些就足以吸引你的目光了...嘿嘿嘿,令人咋舌的歌舞場面、華麗幾近於夢幻的場面調度、中谷美紀與眾配角驚人的表演,都還沒有出場呢!
破報寫了,松子130分鐘用了二千個鏡頭,一般電影大約是八百個,戴立忍的兩個夏天號稱三秒鐘一個鏡頭(不過它是一部短片)...中島先生用拍廣告的概念拍劇情長片,如果沒有真本事,要怎麼塞進與組合這些東西?
如果用大家看過的片子來比較,以創新和畫面技術的成熟度為指標,周星星的功夫斧頭舞我給三分,蔡明亮天邊一躲雲的歌舞場面我給 1.3 分,愛蜜莉的異想世界我給六分,芝加哥我給七分,紅磨坊和聖誔夜驚魂我給八分,那松子裡的歌舞與場面調度我可以給到九分。
對於色彩與場面的使用,中島有些地方有些過度是沒錯,不過,一開始我就說了,他是個善於 kuso 的導演,就好像貴寶(鐵獅玉玲瓏)也曾說過,”俗也是我個人的風格”,碰巧我很吃這一套,所以,我看得十分開心。
有一個電影的場面我很喜歡,也是很有 Kuso 感,但對於嚴肅的電影主題起了畫龍點睛作用:大逃殺(深作欣二版)裡,一開始在教室裡公開逃殺規則時,小說裡是教師講話了事,可是在電影版本裡,是一個爆乳女星,像介紹豪華遊輪五天四夜旅程一樣,以宣導錄影帶的方式,介紹荒謬的 BR 規則。
松子這部片子裡,松子和愛人吞藥自殺那場戲,一開始拍得像失樂園那樣浪漫唯美,可是後來...唉唷,中谷美紀那個下巴掉下來的動作,和志村健搞笑有什麼差別?可是中島使用起來,就是那麼自然和理所當然~
這是一種自信,我希望我在某一天,也會擁有那種自信與技術~
中島先生有很棒的操控影片能力,電影技藝是傑出的,光就這點來看,就算這是一個爛故事,它也不會是部爛電影;他同時也是個喜愛玩弄符號的討厭鬼,光是配角的主演人選(你知道 AV 女星蒼井空客串那個角色,實在會讓人笑死)?為什麼松子的自殺死法會是吞藥,跳樓,跳水?松子在泡泡浴訓練作的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我們去追蹤導演的思路,嘿嘿,那才是有趣的歷程。
而我說這是部好電影的重點,故事吸引人,電影技術精湛(包含演員表現與劇組合作),不過是六分之二而已,我有空再寫其他的部份...包含議題的設定,議題的挖掘,情緒的操控,名場面的經營,因為今天我實在是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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