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的不快樂,乘著音浪,排山倒海地朝大叔直面襲來。
他想開口勸勸她,卻又想著「食不語」的生活自律規則,只好默默嘆口氣,低頭吃飯。
〔2〕
為了多賺點錢,台灣的餐廳桌距經常很靠近。
靠得近不說,有時候老闆還會要求素不相識的客人併桌,某些生意好的餐廳,更會言明拒絕不能配合併桌的客人用餐。
對於要求與陌生人併桌的餐廳,他一概明白拒絕,如果老闆未徵得他的同意,就安排人坐到他的餐桌上,他經常二話不說走人。(如果餐已經吃到一半,他會火速吃幾口,然後結帳離開,並把那家餐廳列為拒絕往來戶;如果餐點還沒上桌,他當然就拿起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於言明不歡迎不接受併桌的客人用餐的餐廳,不管餐點有多美味,有多少網友推薦,他都不會前往光顧。
因為用餐有許多規則,毫無疑問地,他願意去(能去)用餐的餐廳越來越少。
但他微薄的收入又無法讓他經常去高級餐廳用餐,於是,只好稍微放寬對餐桌距離的要求。
就這樣,他又碰上了今晚的狀況。
〔3〕
那是一間位於內科(內湖科學園區)內有名的火鍋餐廳。
冬天用餐時間經常客滿,雖然老闆不會強硬地要求客人併桌,但總會臉上堆滿笑容鍥而不捨地來問上兩次。
不強迫客人併桌,但桌距極近則無法避免。
儘管古有明訓「食不言,寢不語」,但願意奉行實踐的人不多,多半的人喜歡一邊說話一邊吃飯,甚至聊到開心時,聲音就會不自覺地放大,為了讓自己的說話聲不被周圍的聲音淹沒,隨著周圍的背景聲音變大,人的講話聲就會跟著變大,惡性循環下,用餐環境的吵鬧程度讓人難以忍受。
但或著,在乎用餐環境音量的—只有他。
一個偏執孤僻的大叔。
一個人對大環境起不了什麼改變的作用(這一點大到國家大事,小到餐廳用餐並無太大差異),他通常只能堅持住默默吃飯,如果餐廳裡有特別吵鬧大聲說話的客人,偶而會請服務員過去勸說兩句,通常被勸說的對象也就會節制說話的音量。
曾經碰過有幾次,對方不但不願意降低說話的音量,反而衝著他大聲叫囂:「現在是怎麼樣!我吃飯時候不准說話啊!你是他媽的是糾察隊嗎?」
大叔倒也沒說些什麼,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對方,緩慢地,以嚼食檳榔的力道,咀嚼口中的食物。
經常在戰火一觸即發之際,餐廳的老闆都會出來陪笑臉打圓場,化解了可能的爭執。(為此上演全武行,倒是一次也沒有。)
這些年,也許是年紀大了,對事情的容忍程度大些,他越來越少在餐廳裡要求別人降低說話音量。畢竟,改變自己要比改變世界容易多了。
他試著把忽略周圍的無聊話語,集中精神專心吃飯,當成是自我修煉的一堂課。
只是當晚遇到的女孩說話的聲音大音調又尖,已經超過他可以忍耐的極限。
加上他坐在女孩的正對面(餐廳入口兩排面對面的單人餐桌),女孩所發出的每一道聲波,都會先撞擊到他的身體再反射回去,讓他無法完全漠視女孩說的話。
〔4〕
女孩A在一家可悲的公司上班。
老闆視人不明,主管無能苟且,同事個個蠢蛋。
全公司最厲害、最認真工作的就是女孩A了。
她不斷地挽救公司的危機,當面糾正老闆錯誤的決策,修正主管昏庸的執行計畫,補救同事捅的簍子。
「如果沒有我,這公司早就完蛋了!」A義憤填膺地說,把一塊涮得過熟雪花羊肉片,在明顯過度調味的沾醬裡,隨意地沾上幾下,放進口中,三口兩口咀嚼過後嚥入喉中,跟著利用說話喘氣的空檔,又如法炮製地嚥下了另外一塊。
她真正品嚐得到那片羊肉的味道嗎?看著她吃飯的模樣,大叔很懷疑。
如果沒有,哪就真的太可惜了!今天晚上的雪花羊肉品質真的很不錯呢!大叔想著,細嚼慢嚥吃下一片刷到七分熟,呈現粉紅色澤的羊肉片。
A的身邊坐了同公司的女孩B,也許是受她照顧的後輩吧!對她說的話不斷地點頭附和,並適時遞補上幾刀添點柴火。
「我這麼認真,他們居然給我這麼差的考績,還讓XXX升官!XXX根本就是個白癡,除了拍馬屁外,她會做什麼?他們居然讓她升官!!!」說著說著A更生氣了。
B拼命點頭說:「沒錯沒錯!她跟妳跟本不能比!」
一得到B的認同,A的火氣大增,繼續口沫橫飛地批評起其他同事。
「反正,我已經照找到新的工作,我就到這個月底,以後出什麼事不要來找我,我絕對不會再回來的!」三十幾分鐘過去,A終於說到結論。
火鍋的湯底已經加過幾次,但她蔬菜盤裡的蔬菜還剩很多,她想也不想地把所有食材倒進鍋裡,將電磁爐的火力開到最強,跟著已幾乎相同強的火力唱衰這家公司。
「妳別擔心,等我在新公司站穩腳步,我在幫你留意有沒有合適你的職缺。」她對坐在一旁的B說。
「拜託你了!」晚餐早已經吃完,開始享用甜點水果的B說。
A豪邁地把所有煮熟的食材全倒進口中,三嚼兩嚼結束了這頓晚餐。
〔5〕
吃完晚餐的大叔,漫步找到停在路旁停車格裡的車,緩慢地把車開出,行駛在飄著小雨的路上,等待紅綠燈的片刻,他看見兩個女孩各撐一把傘穿過人行道,A繼續情緒激動地說著話,B繼續頻頻點頭。
還不開心啊!看著她們的模樣,大叔不禁可憐起她們來。
她們穿過馬路,進入一家大型的物流公司大樓,因為工作的關係,大叔跟這家公司有些業務往來,說不定他也認識女孩口中不齒的那些老闆、主管、同事,但他們真的有那麼糟嗎?
如果是,為什麼公司的業績表現一直都很不賴呢?都是A的功勞嗎?他有點懷疑。
A能在下一份工作中遇見伯樂老闆、英明主管與能幹的同儕嗎?還是繼續重複在這家公司的狀況呢?他想著這些的同時,號誌燈由紅轉綠,他緩慢踩下油門前進。
無論如何,今晚的雪花羊肉片真的很不錯呢!
但,下次還來這家餐廳吃飯嗎?也許先得先觀望下A在不在店裡吧!
或者,記得戴上耳機是個好主意吧!
〔6〕
吃飯不斷說話,有礙健康。
如果非說話不可,能不能講些愉快的事呢?
〔徹的話〕
十次中會有七次,洗車過後沒兩天就會下雨,而且是會把車徹底弄髒的綿綿細雨,並非特定的選下雨前去洗車(應該沒人會這樣吧!),只是就這樣而已......,無法因為這樣就不洗車,也無力控制下雨的時間,這算是命運嗎?
去日本旅行,如願看到櫻花跟逆富士,這也是命運吧!
有些事不會有人在意,比方說,好好吃頓飯之類。。。但誰又知道,自己還可以好好吃幾頓飯呢
結語是:別讓不愉快的事糾纏自己太久,因為真的划不來。
(圖說:2017年3月31日清晨的河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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