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初相見(納蘭性德的詞),這一陣子都在講「雪」,讓我回憶起與雪初相見的一些情景。
第一次看見雪是在高一、二的時候,那年台北氣溫降到4度以下,大屯山和七星山都下了雪。班長登上講台,問大家有沒有興趣上山賞雪?眾人紛紛響應!
星期天大夥集合搭公車上山,下車後繼續步行前進,一路上滿滿都是來賞雪的人。走到小油坑那兒,那時候還沒有步道,坡上長滿芒草,我們拉著草往上爬。
許多人,幾十、上百位,在硫磺坑旁打起雪仗,四周煙霧迷漫,捏個雪球,看見人影就丟,管他是誰。旁邊一位男士戴著全罩式摩托車頭盔,像歐洲中古鐵甲武士那樣,把護目罩拉下來護住臉,彎腰從地上握起一把雪,往前勇敢衝鋒。
草地上僅有薄薄的一層雪,我們幾個人七手八腳,勉強堆出一個三、四十公分高的小雪人。還用塑膠袋裝了一把雪,想帶回家給家人看。草地泥濘濕滑,真的「上山容易下山難」,上山還可以用狗爬式,下山就兩腳顫抖,小心翼翼地慢慢挪移,卻仍滑溜險摔。於是同學發明坐在地上像滑雪般滑下去,好玩又安全。結果回家後被數說了整整一個禮拜,因為牛仔長褲和球鞋沾滿厚厚的泥巴漿,非常難洗。
第二次在1984年四月初,第一次出國,參加美西旅行團。在大峽谷山上,路邊地上躺著殘雪。團員們看見雪很興奮,也是抓起雪就開始互扔打雪仗。
第三次是1984年10~11月間,我被總經理(老闆的兒子)借調到他經管的洛杉磯分公司工作。聽說大浩湖(Lake Tahoe)下雪了,他和朋友兩家人一起開車上山玩雪。我住在老總家中,獲邀同行。入山前有警察查視,必須綁上雪鏈,才准繼續前進。
那年代還沒有手機,他們兩輛車上各借了一台火腿族的無線電台,以便維持聯繫。可是開著、開著,幾個山路彎曲,前車不見蹤影,無線電也聯絡不上。路又不熟,那時也沒有GPS。事先有講過,遇到彼此聯繫不上時,就各家自走自的路。
看見一個路口,有車進出,於是老總跟著把車開進去,來到林中深處一片空地。拿出雪板,大人小孩開始玩雪。鬧熱了一陣,見到其他車輛陸續離去,我們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可是車子陷在厚雪之中,四輪打滑,我幫忙推車也推不出去。這時又只剩我們這這一輛車而已,四顧一片白雪茫茫,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車上只有我們兩個大男生,其他都是婦孺。若要涉雪徒步出去求救,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又要走多遠,才能碰到人?雪帶給我的驚懼恐怖,想起來仍會發抖。
幸好終於進來一輛汽車,車頭配有絞索。看見我們的窘況,過來幫忙,用絞索把我們的車子拉出雪堆。
回家的山路上,雪也很厚,車輪雖綁有鐵鏈,仍偶會滑來滑去。道路緊鄰崖邊,車子打滑,驚險萬分,老總說他開得一身冷汗。
第四次在東京,我和老闆去參加食品展。那是首次看見正在下著的雪,都三月底了,晚間突然灑落濕雪。我穿著西裝革履,身上冷,鞋底滑,腳步踉蹌,好幾次差點摔跤,狼狽不已。
後來移居到溫哥華,剛來第一年就下了場大雪。趕快去商場買雪鏟和雪鹽,剷雪剷得很興奮,還利用剷起來的雪堆,做了一個大雪人。
再後來,春花夏陽秋葉冬雪,四時更替,習為日常。隨著年紀增長,筋骨老化,體力漸衰。漸漸地,櫻花、紅葉、白雪,不再詩情畫意;掃花、掃葉、剷雪,變成耗費體力的辛苦勞動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