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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04 18:26:22| 人氣67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海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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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製造汽車零件的工廠就是海葵的岩石,在他擺脫了學校,擺脫了人家替他找來的那隻寄居蟹之後,就開始快樂地依附在這顆巨大岩石上頭,並且打定主意永遠不離開。

他簡直是出生了之後就計畫好要依附在這顆岩石上了,而這顆岩石也早就留了一個要給他的位置。沒有人像他一樣可以在岩石上一動也不動的,岩石上好無聊的,只有他一個人不那麼認為。

海葵的所有的記憶也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累積的,從前的一切他都忘了,那些還沒忘的,也根本不再費神去想。但在岩石上還能累積什麼像樣的記憶呢?每天都一樣啊,每天都是上一天的重複,沒有意外,也不會有奇蹟。但他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能累積快樂的記憶。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每天都顯得很開心。

在工廠裡,他是一個小小的生產線技工,巨大的機器將汽車的各種小零件噴上鮮豔的油漆,然後他等待油漆乾了之後將那些小零件翻面,好讓巨大的機器可以繼續噴漆。很簡單的工作,完全不需要思考,閉著眼睛都能做,就算精神恍惚,神遊太虛,還是能夠做得很完美。

這工作不是為了要獲得成就感而做的,是為了要讓時間可以輕鬆地過去,然後固定的金錢可以在固定的時間點進到他的手裡而做的。海葵對自己的工作滿意極了,這顆岩石是最棒的選擇,他舒服地依附在上頭,從不擔心有人會惡意地將他剔除,也從不害怕自己會落入一無所有的窘境。當然,不可避免的,他也無法懷抱所謂的可能性。

可能性這種東西對海葵來說就像是夜空裡明亮的星星,處在深海裡的他注定一輩子也看不到。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可能性大多數都是壞的,十萬個裡面大概只會出現一個好的,而一百個人的漫長人生裡,所會遇上的所有可能性全部加起來,可能也只會出現一個好的可能性。機會太渺茫了。海葵是個務實的人,太渺茫的事情他根本就不願意考慮。

因為對自己的人生太過了解,所以海葵一直都非常安靜。對於所有的一切,他都沒什麼要說的。如果聽到有人在談自己的夢想,那麼海葵就會像聽到髒話似的趕緊捂著自己的耳朵,並且沒命地逃開;如果聽到有人在說美好的未來,那麼海葵就會像踩到被車壓扁的黑貓屍體似的全身起雞皮疙瘩,並且怒目瞪視著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未來。

那些被人說出口的未來,青飄飄地浮在半空中,好像一片烏雲,也好像難吃的棉花糖。海葵一看到就覺得噁心,那些東西根本沒必要說出來,未來就是未來,沒什麼好說的,更何況那些都只是假象,都只是幻想,一文不值。

等未來真正來到的時候曾經被說出口的那些就會成為謊言了,那麼人們為什麼還要這樣樂此不疲地談論未來呢?海葵不懂,他不認為這世界上只有自己了解真相,但人們就是不肯面對,他們對真相視而不見,並且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去編造只能讓自己快樂一下子的謊言。

關於未來的一切都是謊言,未來什麼也不是,與美好無關,也與希望無關。未來只是未來而已。人生也是一樣的。海葵可以看見那些以為自己正大歨前進的人們不停地繞著自己腳下狹窄的圈圈團團轉。他們團團轉著,又疲憊又無奈地轉著,在他們的頭頂上已經積滿了謊言的烏雲,他們被那些烏雲壓得喘不過氣,然而卻依舊相信那些謊言終究會有成真的一天。

「成真了也不過就是一場滂沱大雨而已。」海葵說。

海葵認為自己很幸運,他找到一顆能夠寄託一輩子的巨大岩石,而且他對自己能夠永遠待在那岩石上感到很高興。每天早上八點的時候他就帶著平靜的心情進入工廠,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坐下來之後便將自己想成是一台機器,沒有思考能力的機器,只需要不斷重複同樣動作的機器。

在還不覺得累的時候提醒工作已經可以結束的鈴聲就會響起,於是海葵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舒服地吐出一口氣,準備毫無遺憾地回家。每天下午的五點,他準時地離開工廠,平靜心情和剛走進來時差不了多少,而且身體也感覺不到任何勞動所帶來的疲憊。一天的時間能夠在不知不覺間過去,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幸福的滋味。

台長: 喬治詩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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