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註:此文原載於双河灣月刊九月、十月號。適逢今年金馬影展國際觀摩也有這片,而明年初影碟也將上市(各大通路皆有機會租得。)於是刊出這片文章,有興趣者不妨前往前往戲院或明年初(應是一二月)來看看。
數年前,「十分鐘前」跟「十分鐘後」("Ten Minutes Older--the Trumpet & the Cello"),集合了十五位導演,接力把對於「時間」的詮釋濃縮在十分鐘的長度,技驚影壇:究竟這些大獎等身(或說,淹沒)的導演拍攝「作文」,且時間限定,串接起來會是怎麼樣子呢?去年,「巴黎我愛你」(“Paris, I Love You")同樣找來二十二個導演,拍攝心中的各種角落的巴黎故事,亦不乏頂著金棕櫚或金熊獎的名家。對這樣的電影,影迷們定會迸出強烈好奇心,不過認真去思考其中的挑戰性與難度,似乎又得更深一層:若說長片像是小說,那上述之例大概就極短篇。好的小說家,未必能寫好極短篇。大師們拍命題式短片(且相互比拼)的舉動,想必壓力比拍一部新的長片要來得不小。
話說回來:能寫好極短篇的,也不至於愧其名。「十分鐘前後」實驗性出擊,我們看見收納與個人風格的最大值,藝術電影中所謂的「個人電影」特徵昭然;「巴黎我愛你」亦然。導演陣容當然是必要號召,但今年坎城六十歲的企劃,史無前例叫人瞠目──三十五個導演,一人拍三分鐘,「一人一電影」(“To Each His Cinema”)。
如何不傻眼?一,共同主題設定直接是「電影院」這件事情;二,這三十三段的導演,陣容堅強到爆炸(還真算了一下:其中只有五個導演沒有「直接」得到過坎城的獎項。);第三,片長只能三分鐘;四,五位華人導演,包括蔡明亮跟侯孝賢。
比起前述三片,坎城「一人一電影」的陣容無疑毫無破綻且更浩大。時間限制更嚴謹,彼此的特徵也就更直接且清晰。「電影院」這個主題更讓多年習慣在鏡頭後面的導演們,回到螢幕前,試圖從觀影者角度發想。驚喜的是,不同國籍導演們接龍下,主題本質仍突出了鮮明幾點,因而去除大雜燴難以消化的可能。名導們用自己的風格,闡述了「看電影」的共同語言美,自若揮灑其相關;尤其是面對螢幕的場景,電影院裡的黑暗與光亮,看電影的人們不論是從進電影院前或者與電影相互對話,在鏡頭下都顯現出唯有光影介質能夠傳遞的多樣巧合和人際關係。
綜觀全片,向大師致敬、諷刺電影文化、自剖觀影與踏入這行的歷程、歌詠電影的超越性質、慾望的流動,成為這部影片的幾個分類。我想,這些導演的代表性,以及坎城影展對於電影本質的堅持與品質,值得用兩期篇幅來介紹這部我所見過最夢幻的企劃。
先談致敬吧,導演們三分鐘內透過「電影中的電影」向自己的偶像致敬:故事線發生的同時,螢幕上就是各個大師身影的情感投射。伊格言(Atom Egoyan)片中的高達(Jean Luc Godard),安哲羅普洛斯(Théo Angelopoulos)的馬斯楚安尼(Marcello Mastroianni),達內兄弟(Jean-Pierre Dardenne、Luc Dardenne)的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柯查洛夫斯基(Andrei Konchalovsky)的費里尼……這是在其他影片中難以清晰辨讀如斯的反璞歸真。
諷刺與調侃同樣不缺:大衛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親自下場成為「即將在最後一家電影院自殺的最後一個猶太人」;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根據親身經驗拍出了對於荒謬影評人的不恥;北野武讓電影放映烏龍不斷,但終究「似乎」是完成了看電影這件事情;肯洛區(Ken Loach)則述說一對父子難以抉擇想看的電影而最後去看了足球賽。一方面詮釋電影本質,另一方面也拍出身在江湖的另類思維。
每個導演都先是影迷,才成為了導演。大師們自剖觀影、並用電影藝術成就自我的部分,在此回企劃中亦佔了相當比重:侯孝賢以台灣老電影院作為場景拍出復古的純真,片名「電姬館」更直接回應了寶島電影的時代背景;「偶然與巧合」名導克勞德拉路許(Claude Lelouch)則感性道出如何因母親的影響走入電影世界,並剪接了自己於一九六六年奪得坎城金棕的「男歡女愛」(”A Man and a Woman”)片段,藉此成就向雙親致上謝意;埃及導演約瑟夫夏因(Youssef Chahine)直接拍出年輕時首次入圍坎城競賽項目,而後等待了四十七年,得到坎城終身成就獎的心路歷程,「我要告訴年輕人們,等待,是值得的。」;義大利導演南尼莫瑞提(Nanni Moretti)幽默獨白著電影如何成為人生分水嶺,特別提及帶孩子一起看電影的情境,不忘調侃自己(「我跟他說:呃,你知道爸爸的電影跟『駭客任務』不太一樣吧……」)。
電影科技的發明,傳達形式出現以來,何以能夠感動著廣大人們,進而彰顯人性美好?幾位導演,扼要而意味深長的歌詠電影之超越性質:陳凱歌、勞爾路易茲(Raoul Ruiz)(「追憶似水年華」)和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靈魂的重量」、「火線交錯」)不約而同的用「失明」為主題;影片中,盲者雖無視覺上的感官能力,卻依然對於電影本身有著熱切的著迷,那不僅證明了一種藝術型態的吸引力,也是貼近人性的美感宣告──感受事物的狀態,有時候並不需要條件;即便有著約束,人文蹤跡依舊可深植在心。文溫德斯則關注著戰爭後的和平世界裡,電影帶來的撫慰,同樣理出藝術與人性的超越。
看電影還有多少可能呢?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和王家衛透過放映電影時漆黑背景的情慾速寫、華特沙利斯(Walter Salles)的巴西街頭趣談、葛斯范桑(Gus Van Sant)「走進螢幕,成為電影」……皆彰顯著這部電影的副標題:「當燈光暗下,電影放映,我們如此悸動」。名導們的匠心烹調,企劃上的用心,引出了觀影者對於「看電影」種種的更深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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