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陳 All You Need Is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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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在陽台抽菸時，想像落地窗外有著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那種感覺像是坐火車時，經過了一站又一站，飄忽而過的景色究竟在我穿梭而過後，它們正持續著什麼……那些人們，那些聲音，和顏色。

總覺得那外面還有一扇窗。一扇扇我所不知道或無法預期，卻安然發生著的事情們；可能是一個人默默的在頂樓清洗水塔一邊哼唱著我所不知道的旋律，一個鄰居正在鄭定的曬著衣物。火車窗外，我所能見到的景色裡，那些汽車旅店裡有沒有人正向窗外的列車望來？有沒有，當我盯著那一家家陌生迅速而過的咖啡館時，有人正在裡頭充滿情緒／或什麼也不想的喝著一杯咖啡……那些在平交道等待著通行的機汽車們，他們的　顏面我看不清，卻發現流動的是我，真正定格的是他們。朝著自己的規律前進，而我所以為的即興景色，多麼像是一種輕蔑的自以為是。那些即興正在發生著，離開的是我。

有好些次，我曾想因而突然下站，望望窗外，但窗外又有窗外，聲音之外又有聲音；規律的鄰居每天早晨五點起床，在我準備就寢時，我匆匆聽過那些聲音，以為自己的態度是看待一種即興的，而忘了自己僅是個客體。

那些規律。當我在聽Takeshi Nishimoto的個人專輯時，想起了縝密規律的主體，與聆聽者／觀望者的即興心情。這是一張非常簡單的專輯，編制上幾乎就是一把吉他，在撥弦之間，你會以為那些有機韻律的靈光一現是一個技巧派音樂家在自家後院所錄製出來的，品質較好的demo帶；但那些和弦的合諧性，曲子間的連貫性，雖然的確有著不可忽視的即興成分，但更令人玩味的恐怕是在一個認真的，只憑藉簡易器樂的專注不可多得（這次他並沒有和老夥伴電音製作人John Tejada合作，隨性交織的成分也從電子頻率VS吉他，換成一種遊走在曲目間的悠遊感。）在製作與錄音上當然是沒有話說的清晰而精準，也因為簡單器樂的呈現方式，讓演奏者本體的層層情緒更加突顯。於是在技法與製作的品管下，Takeshi把即興化為精密，把規律的音符升降調，那些既定印象中的空心吉他民謠曲式，轉換成因為概念清晰所以夠資格即興的質地。對於Takeshi而言，要演獨角戲（專輯名稱Monologue）在技巧上當然沒有問題，但其呈現方式與成果卻出乎我所料想的「一張空心吉他專輯，I’m Not A Gun的成員」──他做到了許多民謠到天邊的音樂人所做不到的，一種乾淨。而那乾淨彷彿就像從窗外的窗外，穿透而來的聲音，你並不那麼熟悉，也不會一次就記得，或長或短的歌曲間，你只知道有聲音再發生，而撩撥著撩撥的，彷彿那是他自己認真的練習，卻可以沒有人聲，沒有戲劇化的起承轉合，而如此動聽。

於是飄來的顏色，與那些我對於即興客體的想望在音樂裡有了另一層的體悟：那些我所不知道卻發生中的事情，那些窗外的窗外，音符中的音符，手指與心靈對話的同時，獨角戲的方式，就像可以在任何時刻與地點，任何曲目的串連間，俐落切開透明流體般的耳際交會。我開始在抽菸或者撘乘火車，甚至睡眠前，聽著這張專輯，讓其中不參雜太多情緒，卻實實在在是吉他音韻的游移感，帶我繼續在平穩聲響中，想像更多正在／已經發生的事情，想像更多的聲音，以及空間。我很確信某處有一扇窗，那裡有一個吉他手，或許也正和我想著相同的空間感與孤靜。就這麼彈著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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