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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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阿茂大哥也很久沒有這樣並肩走在校園裡面了，以前像這個時候，旁邊總是還會多個小C，有時候我喜歡看小C跟阿茂大哥鬥嘴時的樣子，總是會充滿許多笑聲。
只是，自從我們畢業之後，這樣的情景也就不復見了。因為畢業以後，過沒多久他們就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我不確知，小C或者是阿茂大哥都沒告訴我，我也沒有去問。
只是，看著阿茂大哥，再想到小C，我有點感慨。
「阿茂大哥，」走著走著，我問他：「我離開臺中之後，你跟小C後來都沒見面了嗎？」
「你們畢業之後，大家也散了，也就沒再見過她了。」阿茂大哥說：「更何況，見了面又能怎樣呢？小C也是這麼想的。」
聽阿茂大哥這麼說，我想起小C載我去見阿茂大哥時，我問她要不要一起進來，她的眼神、言辭都像是在閃躲什麼一般。
但是那樣的眼神，又帶點猶疑。
那時，看到小C這樣，我知道其實她心裡面還是有那麼一點想要跟阿茂大哥見上一面的念頭。
只是小C最後還是搖頭，不願踏進回憶的門口。她是個總是往前看的人，不願意自己陷入感傷裡。
「你們身處於同一個城市，卻就這樣在我們畢業後，不再見面了嗎？」我問，我有點感傷，畢竟大學時大家感情曾經那麼好。現在不是不能再見了，不然就是不如不見，怎麼想都有點心酸得讓人惆悵。
「如果不見面會比較好過的話，為什麼要見？」阿茂大哥反問我。
「難道你們不覺得失去了愛情，再失去友情，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嗎？」
「涵涵，」阿茂大哥看著我：「我知道妳一直很懷念過去的大家，但是，很多事，常常不是憑藉一股懷念或者眷戀試圖回到最初的模樣，就一定是比較好。相對地，對某些人而言，這反而是一種殘忍，我想我跟小C就是這樣。我們都還沒勇敢、堅強到能夠在若無其事見到對方的時候說聲：『嗨！最近好嗎？』這樣的話。」
「我一直還是不太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小C也沒告訴我過，她當初只告訴我說你們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也不曾提起。」
阿茂大哥笑笑：「現在問這個，也不重要了。更何況當初我問小C的時候，去意堅定的她也沒打算告訴我。」
聽到阿茂大哥這麼說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這不像小C會做的事啊。小C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會說的女生，但是為什麼關於離開阿茂大哥的原因，她從來不提起呢？
難不成，是因為阿茂大哥心裡的「故人」？
小C是因為阿茂大哥心裡的「故人」陰影而離開他嗎？
我在心裡暗暗疑問。
「阿茂大哥，小C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不是很在意你心裡面那個『故人』的事？」我問他，因為後來阿茂大哥跟小C在一起之後，小C還是知道了關於「故人」的事。
「算是，也可以不算是。」
「什麼意思？你有因為『故人』的關係而傷到小C嗎？」
他搖搖頭，「雖然這是我跟她在一起以來，一直擔心的問題，我怕我因為我心裡『故人』的記憶而傷了她，但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想我可以很自信地說我遵守著與妳當初的約定：單純地回應她的感情。不過，後來的變數實在太多了，讓我們自己都無法預料。」
「變數？」
「好了，涵涵，這些真的都不重要了。」
我看著阿茂大哥：「小C她，連我都不說……可是我感覺她並不快樂，所以我總搞不懂，她到底為什麼要跟你分開……？我明明覺得她對你還有很深的感情啊！」
阿茂大哥沉默了一下，最後他摸摸我的頭，說：「涵涵，別去想了吧！再怎麼樣，我跟她畢竟都分開了，現在再去想這些也無益。妳這樣不好喔，對別人的事思考得太多，對妳自己會是很大的一個負擔，知道嗎？所以別再去擔心我們了。」
「可是話不是這樣講。你跟小C都是我的好朋友啊！不管你或者是小C，你們的快樂與悲傷，身為朋友，我都希望能跟你們一起承擔、一起快樂、一起難過，因為我會牽掛你們。」我說：「況且，我總覺得在小C面前，只要提到你的事，她的表情都會很奇怪，有點落寞又有點孤單。」
「小C她……好嗎？」阿茂大哥嘆口氣：「我只希望她過得好……」
我搖搖頭：「她不好，我覺得她過得不好，她太愛自欺欺人了。」
提到小C，阿茂大哥開始沉默。
「我們大家，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阿茂大哥？」
阿茂大哥不語。
我們之間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是啊，或許再也回不去了其實……再也回不去了……」阿茂大哥嘆口氣：「竣揚、琦琦都走了，就已經注定回不去的事實。」他說。
「可是我們明明就是屬於還活著的一方啊……為什麼不能回去……？」
「就像候鳥吧！」阿茂大哥說：「就像竣揚還在的時候常常提起的候鳥。在換季的天空，總是會有候鳥持續地南遷北還，但不見得是同樣的一群。我們即使看起來還是同一批人，卻已是不同群的候鳥。」
聽到阿茂大哥提起候鳥為喻，我的心情頓時一沉，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阿茂大哥摸摸我的頭，「對不起，我好像不小心觸到了讓妳傷心的地方，我真是的！」
我搖搖頭：「沒關係。我想我懂你的意思。」
阿茂大哥看著我，說：「我們這些剩下的還活著的人，再也回不去了，妳會因此遺憾嗎？」
我點點頭。
不可否認，我真的覺得很難過、很感慨。
阿茂大哥看著我，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也很有默契地讓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但是跟阿茂大哥並肩走著，我卻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然而，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那些時光裡頭了……

在社團裡面，扣除掉小C，也扣除掉竣揚，阿茂大哥是在社團裡面跟我也很熟的人。
隨著在社團的時日愈久，小C談論起阿茂大哥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那時候我就已經猜到，小C其實對阿茂大哥或許有好感。
但是我們都不清楚阿茂大哥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甚至有沒有喜歡的人，然而在大一即將結束的時候，小C卻決定將她對阿茂大哥的心意攤開來。
「小C，妳確定嗎？」我聽到小C的決定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我覺得小C太勇敢了。
「我覺得一直不講真的很難過！」小C說。
「妳為什麼喜歡阿茂大哥？」
「不知道，總覺得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小C說：「對別人都沒有的熟悉感。」
小C說那樣的熟悉感是一種特別，讓人不自覺會去好奇那個人的一切、會去對那個人所說的話、所看重的事物感到有興趣，每當接觸到了那樣的一個人曾經講過的事物，都會想起那個人。
「涵涵，如果妳心裡有這樣的一個人，或許妳會了解我說的。」小C說。
「如果我心裡有這樣的一個人……」
當小C這麼說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竣揚的臉。
我想起專注看著小花的他，那個帶我去看他心目中的天堂的他。
只是在同一時間，我也想到了琦琦。
然後我感到我內心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矛盾。我不知道為什麼當竣揚與琦琦出現在我的思緒之時，會讓我有這樣的感受？
那時候我感到很迷惘，直到小C在一旁把我拉回現實中。
「涵涵，妳在想什麼？想得好出神。」小C問。
「不，沒什麼，」我笑笑：「妳有跟琦琦說這件事嗎？」
小C搖搖頭：「我想琦琦會笑我吧！」
「琦琦為什麼要笑妳？」
「她大概會覺得我很沒眼光。」小C笑笑：「所以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可是琦琦跟阿茂大哥是兄妹，跟她商量一下不是比較好嗎？」
「呵！才不要。」小C吐吐舌頭，「要是我告白失敗，那麼我看到琦琦會尷尬。」
「這真不像妳。」我說。畢竟我印象中的小C應該是個很大方的女生才對。
「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從頭到尾都像自己。」小C卻這麼說。

後來我在校園裡面碰到了阿茂大哥跟竣揚，那時候他跟竣揚在校園的一角坐著，兩個人像是在聊些什麼。
我看見阿茂大哥講了幾句話之後，竣揚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像是有些無奈。
我走過去向他們打招呼。
他們看到我的時候，露出像是有點驚訝的表情。
「這麼晚了妳怎麼還出來？」當我走近他們時，阿茂大哥問我。
「我想在門禁之前出來散個步，沒想到就遇見你們了。」
「原來如此。」
「你們兩個也是，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學校裡面呀？而且好像很神秘地在聊些什麼唷！」我打趣地說：「好有問題喔！」
「對呀！」竣揚笑道：「沒想到我對阿茂隱藏多年的情感，在今天被妳發現了。」
阿茂大哥在旁邊一臉斜線：「去去去，林竣揚，你要在涵涵面前自毀名聲沒關係，可不要把我拖下水。」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我笑著說。
阿茂大哥揮揮手，「好了！我有事情要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
「呃，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們談話了？」我說。
「沒的事，也剛好聊得差不多了。」阿茂大哥說：「阿揚，也很晚了，你送涵涵回宿舍吧？這樣比較安全。」
「嗯。」
「不、不用啦！不必這麼麻煩。」我連忙揮手，畢竟我不喜歡麻煩別人，這麼短的路程也要人送，總覺得有點奇怪。
「這麼晚了，有個人陪妳回宿舍比較安全。」阿茂大哥說：「就讓阿揚送妳回去吧！況且，我想他一定也很想送你回宿舍。」
他一定也很想送我回宿舍？
聽見阿茂大哥這麼說，我的心跳有點快。
我看了看竣揚，竣揚也開口了：「我陪妳回去吧！」
我點點頭。
於是跟阿茂大哥道別之後，竣揚陪我走回宿舍。
「你跟阿茂大哥剛剛在聊些什麼呀？」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問他。
「談情說愛。」他開玩笑地說。
「呃。」
「呵！」竣揚笑了起來：「我們剛剛聊了些這兩三年的事。」
「這兩三年的事？」
「我生病休學前後發生的一些事。阿茂剛剛問我，經過了這些年，我心裡面的天堂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大概是聽久了我說要去尋找天堂的說詞吧！」他說：「這種話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說了。」
「跟琦琦在一起的時候就想尋找了嗎？」
他點了點頭：「只是，以前想要尋找這樣的地方，純粹是好玩，但是生病之後，心態卻又變得不同了。」
「為什麼？現在的心態是什麼？」
「以前我想要找的天堂，我以為它該是個快樂的地方，只要能夠讓我快樂的，就是天堂。但是生了病之後，能夠讓我心情寧靜的，才是天堂。所以，現在我心裡面的天堂，就像是寒假的時候，我帶妳去看的那個地方。」
「嗯……」
「那個地方，是我心情不平靜的時候，最好的藏身之所。」
「那麼，這樣的一個地方，你有帶別人去過嗎？」我問他：「好比說……琦琦？」
話才剛說出口，我突然有點驚訝自己為什麼要問他這個問題。
是因為我在意琦琦嗎？我為什麼會在意他有沒有帶琦琦去過那個天堂呢？
竣揚看著我，沉默了兩秒：「妳很在意嗎？」
「沒、沒有。」我連忙否認：「只是好奇。」
「呵！」他笑了起來，但是笑容似乎有點深邃：「我曾經說過要帶她去，但是，到我們分手為止，我都沒有帶她去過，現在也不可能帶她去了。」
「你會遺憾嗎？」
「遺憾？」
「遺憾沒有帶她去。」
「或許，分手後，還是會想：好像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情，但是也沒有完成它的理由了。」竣揚說：「況且，她總說她不相信天堂，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說。」
聽竣揚這麼說，我突然想起之前唱KTV的時候，琦琦唱的那首「天堂」。
「沒有愛情的地方，沒有天堂……」
天堂的存在……
我想起琦琦唱這首歌時的神情。
「喂，可不可以問你──」
「問我什麼？」
「沒有愛情的地方，還會有天堂嗎？」我問他。
竣揚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看我。
「對不起，當、當我沒問……」我意識到我似乎不該講這些的，頓時覺得有點抱歉。
回過頭，他淡淡地笑了起來。
「沒有愛情，人反而會更渴望天堂，正如傷心的時候渴望寧靜那樣地渴望著。」他說。
「那麼，琦琦不相信天堂，是因為她不會渴望寧靜的氛圍與感覺嗎？」
竣揚搖搖頭，「正好相反。」
「正好相反？」
「對於內心的寧靜，她始終渴望著，絕對地渴望著，但也因此而充滿了絕望。」
「因為絕對的渴望，所以充滿絕望？……聽起來好悲傷的感覺。」竣揚說得好沉重。
為什麼他會這麼說琦琦？我問他。
「沒有人佇留在自己心裡並且瞭解自己、感受自己，是一種很寂寞的感覺，這麼寂寞的感覺，是不適合存在於現實裡的。讓人常常會下意識地想把這些拋到別的地方去，好比說『天堂』，就是這樣一個聽起來就可以讓人充滿很多幻想的地方。」
「所以照這麼說，你認為沒有人瞭解琦琦嗎？沒有人佇留在她的心裡嗎？」
「路燈學妹──就此打住吧？」竣揚繼續邁開步筏，但是依然沒有回頭看我，「把她的內心拆碎得一片片地，再拼湊出妳想知道的樣子，妳覺得這樣好嗎？」
「……對不起。」
「如果這部份，以後她想讓妳看到，妳自然會明瞭我剛剛說的是怎麼一回事。」他說，「況且，妳跟她是好朋友，應該也知道她的個性。她外表看起來，似乎總是很平靜，然而，那是對於外人而言。事實上她的心思比誰都細。我印象最深的時候是她爸爸去逝時，那時，我在她身邊，我看出她心裡有些情緒，我問她說要不要哭出來，哭出來會好一點。」
「那麼，琦琦有哭嗎？」
竣揚搖搖頭：「她說不想讓我看到她哭的樣子。」
「為什麼？」
「她說，在在意的人面前，她無法放任自己軟弱。」
「這跟你的天堂又有什麼關係呢？」
竣揚笑了笑，笑裡似乎有著無奈：「正因為無法放任自己軟弱、大方承認自己，所以她也絕對無法體會像這樣的天堂有多寧靜，寧靜地讓人可以感動與釋放自己。」
「感動與釋放自己……？」
他笑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也沒再問下去。
「路燈學妹，換問妳一件事。」走著走著，他說。
「什麼？」
「我帶妳去的時候，妳對那個天堂有什麼想法？」
「我嗎？我覺得那裡真的好美、好美，寧靜得彷彿只要不說話，就可以與那個地方融為一體的感覺。」我說。
竣揚點點頭：「我在生病之後，每當抬頭觀望天空，就會想像自己正在天空飛翔，這樣，自己被禁錮的心靈，就可以得到片刻的解放。那時候我一直是用這樣的心情面對我的生命。因為如果不這樣想，每一天早上醒來，就只能面對那些令人感到無奈又漫長的療程，如果不想像自己飛翔在天空裡，就會覺得自己的血液、自己的生命力，都隨著那些漫無天日的治療所帶來的痛苦一起衰竭。」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這麼喜歡想像在天空飛行的感覺？」
他點點頭：「或許吧！」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宿舍門口。
「涵涵，」竣揚停下腳步，那是他第一次叫我涵涵：「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而妳若是回到了那裡，妳會不會想到我？」
他在宿舍門口前這麼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