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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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格專用相簿

以前的我愛拍照是有名的，尤其是人物照，不管個照、聚會照、團體照，我總是抱著每一刻都是值得記錄的心情去拍它們。但隨著年歲漸增，慢慢感到：當照片愈積愈多，其實也累積了很多早已惘然的人事物。於是這些照片留也不是，刪也不是，並且總令人深深體會到歷史記憶是個很沉重的包袱。

有時不禁發起這樣的大夢：若能時時刻刻當個沒有歷史、沒有記憶的人多好！這樣的生存方式想必輕鬆得多。不過這種幻想實際上不可能發生。因為，就算選擇失憶或被迫失憶，但與那段失憶有關的人總不可能集體失憶，換句話說，歷史記憶是消除不了的鬼魅魍魎，總是時時刻刻尷尬詭譎地纏繞在周圍或頭頂三尺之處，甚至，不懷好意地伺機出來嚇人。
原諒我用「嚇人」這麼驚悚的字眼來形容它，因為對於歷史與記憶，我確實沒有辦法不帶著惡意看待它們。如果這世界上有「歷史記憶恐懼症」，我想我應該想當然爾是這種患者。網路上盛行所謂「六度分隔理論」，大意是說假設世界上所有互不相識的人只需要很少中間人就能建立起聯繫。換句話說，你周遭認識的人物關係鍊，每六個人就有一個可能彼此認得。所以我們常常驚訝地發覺身邊的某某人認識另一個某某人時這麼感嘆：「世界真小！」這麼一個世界大同的溫馨理論，似乎曾在人生中失去蹤影的過客們，都能再被找回，他抓得住你你抓得住我於是我又找到他了，喔，神奇又溫馨，增加了多少茶餘飯後的話題。
不，這簡直是活見鬼的理論，事實上這種理論揭露的人際關係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一場永無寧日的災難。事實上，人與人之間總不必然是溫馨的，總是要與那麼多人保持聯繫又是為哪樁？我想起某個朋友說過的一句話：「人本來就是孤單的，所以失去是應該的。」所以六度分隔理論這種東西，與之對應是否該有個絕對孤單理論才對？否則實在無法包括人跟人之間複雜詭譎的互動。

雖然做個絕對沒有歷史的人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是近來卻也愈來愈傾向於不斷刪除、消滅自己前一秒忍不住留下的歷史足跡。我想也許哪一天我可以傾向於連歷史足跡都不要留下，安安靜靜，乾乾脆脆。對於歷史記憶裡的人事物，我已經沒有像早年那麼執著，相對的，反而還有點冷漠。這也是為什麼我現在變得不愛拍照的原因之一。事實上，周遭的人事物不可能永遠維持你適應、你習慣的樣子，而人生裡實在太多意外與歧出，使得處心積慮留下的蹤跡總是有如歧路亡羊¬¬──不斷在留下記憶的同時，開始亡失最初單純雪白的羊。再也找不回來的羊。如此一來，最初留下蹤跡的初衷，其實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照片拍得愈多，但，會變廢棄物的記憶也留得愈多。我想，真的會記得的，真的有價值的，並不需要刻意留影，也會自動佔一個位置；至於來來去去的，留也沒用。只是證明曾經有過。但這樣的證明又怎麼樣呢？世界還是一直在改變，空留照片，只是供茶餘飯後「想當年啊」或是「人世已非」的感嘆與感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