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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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載彰化有一位五十三歲的婦女，因為再嫁想再有小孩，利用人工受孕成功生下一對雙胞胎。幾份報紙的寫法，很容易讓人以為該名幸運的婦女，是用自己的卵作人工授精或試管嬰兒懷孕的，果真如此那真是非常罕見。

　　記得幾年前企業界某位名人的夫人，在五十多歲高齡也一舉產下雙胞胎，轟動一時。加上林青霞也在高齡懷孕成功，這些喜訊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女人到了四、五十歲生育也不算太遲。這類新聞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卻極為深入人心， 直到今天尚有不少四、五十歲的婦女因不孕就診時，仍不斷提起。

　　五十歲上下的婦女成功懷孕生產，已然少見。五十三歲還生下雙胞胎，那真是絕無僅有，如果要我們去猜，多半會判斷是借卵懷孕的個案。當然，我們無權也無意去侵犯個人的隱私。但也不希望一般婦女對這個新聞有錯誤的解讀，漠視年齡對生育的重大影響。

　　大家都知道，婦女的生育能力應該會隨著年齡下降。可是一般民眾不明瞭，這個生育能力下降的現象，其實開始得很早。不少人誤以為，只要身體健康，月經還規則，即使到四、五十歲生育都不會有問題，這其實是錯誤的，不管妳身體多好，年齡到了，卵巢照樣會老化。

　　婦女的生育能力以二十歲左右為最高峰，三十四、五歲就開始下降；四十歲後每年下降得更為明顯。一般在五十歲左右停經的婦女，四十五歲可能才開始漸有亂經的現象，但是早在四十歲月經仍然規則時，生育能力已經明顯有了變化。

　　我因此建議已婚婦女，如果情況許可，儘量在三十五歲以前生第一胎，三十七、八歲之前生第二胎，如此即使遇到困難也不致太難解決。雖然經常這樣對病人嘮叨，由於人各有其生涯規劃，總有人因為事業的關係，終究作不到。但是嘮叨總比沒說好，妳可以選擇不生育，但卻不要因為這方面的無知，而不知不覺錯過容易生育的年齡。

　　值得注意的是，並非每位婦女都固定在五十歲才停經，有將近一成的婦女在四十五歲以前就停經了。卵巢動過手術的婦女(如子宮內膜異位，有巧克力囊腫，或其他卵巢腫瘤的開刀)，長期抽煙的，作過放射線治療或化學治療的，以及自己姊妹中有提早停經情況的婦女，特別要留意是否有過早停經的可能性。理論上這些婦女每年定期測試血中FSH的濃度，或可及早偵測出卵巢早衰的訊息，但是有時血中FSH一旦上升，就開始有些困難度了，還是及早計畫生育為妙，何況FSH也不是萬能的指標。

　　年齡太大，有不孕的問題時，即使動用到試管嬰兒的科技，懷孕成功的比率，還是很低。美國試管嬰兒的成功率算是冠於全球的，但是根據美國疾管局最近的全國統計顯示，如果使用自己的卵，40至41歲婦女每作一次試管嬰兒治療，能順利懷孕並產下小孩的機會只有10%，42歲以上更低(42歲為9%，43歲6%，44歲及45歲3%，46歲1%)。相較年輕婦女的成功率，以30歲婦女為例，每作一次治療，懷孕率約41%；在扣除一成多的流產率後，產下小孩的機會仍有36%，相去不可以道里計。當然這只是全國平均的成績，有不少試管嬰兒中心成績要好一些。臺灣每年試管嬰兒治療個案較少，約只有美國的十分之一，統計起來40歲以上婦女的成功率也一樣不理想。在情況很差時，我們有時要病人考慮借卵生育。

　　相較於卵巢的容易老化，子宮的老化是很不明顯的。年紀大的婦女，即使卵巢功能不好，只要有年輕的婦女捐卵，仍然可以達到像年輕婦女一樣，接近四成的懷孕率。年紀再大，仍有可能接受捐卵而成功受孕生產，技術上並不困難。在美國，文獻上最高齡借卵受孕生產的記錄是六十三歲，這樣的個案當然引起社會熱烈的討論。高齡生產當然有相當的危險性，不能掉以輕心。但由於產科學這幾年也有相當進步，在慎選個案並仔細照顧下，高齡生產的臨床結果並不差。只要婦女本身瞭解高齡生產的危險，並且作好健康評估，美國社會基本上，也會尊重她們的選擇，並未禁制。

　　捐卵在台灣是合法的，並且已行之有年。目前衛生署版的人工協助生殖法草案，確實打算對施術夫婦的年齡作出限制，這種想法雖然有其美意，但是在我看來也不盡合理。到了五、六十歲，還有生育須求的人並不多，這其中很多人有極心酸的理由(唯一的小孩突然意外身亡、臨老離婚再嫁、…….)。一個人是否適合懷孕、是否適合養育後代，自己應有相當能力評估，不一定需要社會代為決定。年齡可能只是一個方便的指標，但並不是一個可靠的指標，也不是合理或必要的指標。四十九歲十個月可以，五十歲不行？有的人五十五歲還很健康。這一條線必須劃在這裡，是有醫學或社會學的數據嗎？還是隨心所欲？更何況目前的法律並未禁制老年男人娶妻生子，如果唯獨限制老年女人生育(這種情況下當然須要借卵才行)，而且禁制原因並不是醫學的理由時，其實並不公平。我們希望衛生署在作這樣的規定前，能有多方面的考量。

(作者為生殖內分泌及不孕症醫師)(本文已刊登於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