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人甩了學妹一巴掌，然後與維護學妹的柏豪打了起來！」
－這種典型的戲劇情節並沒有發生。
和氣融融的球場旁，阿人正和那位短髮學妹低頭交談，手指著場上跑動的球員。
跑過半場的柏豪看了他們一眼。
那位學妹露出笑容。
我繞過球場周圍的人群，走到阿人的身後。
「柯阿人傑。」
聽到我的聲音後，阿人和學妹都轉過頭來。
「咦？家尉，你跑去哪啦？」
「我去晃晃。你手機沒電嗎？」
「有呀！怎麼了？」
「恩、待會再說。」我揮揮手。
「家尉，這位就是球隊的經理。」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刻意的眨了一下左眼。
「喔、呃。」
她點點頭「學長你好。」
「她是華柏豪的女朋友。」阿人故意說。
「呵，只有星期三。」她的臉上並沒有得意的神情。
「喔？那其他時間呢？」阿人故意露出不解的模樣。
「…」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的眼神閃爍著警戒。
球賽結束的哨音高聲響起，我們的注意力拉回了球場。
學妹趁機回到了球員身旁，自然的站到了柏豪的身旁。
「走吧。」
看見柏豪轉過頭、說了些話，使得學妹露出驚訝的表情後，阿人再度移動穿過人群。
不過，他並不是往前走向那兩人，而是側著身子、保持著直盯那兩人的姿勢退了出去。
我向兩人揮手致意後，也退出了場邊的人群，追上了阿人。
他低頭看著手機的來電顯示，毫無減慢腳步的繼續走著。
接著，他撥了個電話給社團學弟，對我指著社團教室的方向。
「你覺得如何？」
走在樓梯中央的他，突然想到似的開口說。
「什麼如何？」我回過神來「喔，你想搞什麼鬼?」
「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喔。」
＊
等待學弟出現的空檔，我們又再度回到了社團教室。
一進門便說「這裡變了不少」的阿人，沒有回應我的疑惑，逕自走到後走廊抽了根菸。
即使身材和動作完全不同，我還是想起那被煙絲給模糊了的季雨身影。
＊
一個多月前，靜宜那位短髮男的信中，提到了在相關科系的校際比賽活動中，遇到了來觀看比賽的季雨。
【我們聊滿多的，她也有來看我們樂團的演出。】
【她的頭髮挑染成紅銅色。】
【她煞有其事的強調：義大利燉飯是用生米慢慢煮的…】
【她不像是那種團體裡活躍的人，可是人緣卻很好。】
【她收到了很貴的生日禮物…不過退回去了。】
【她說，她做了很差勁的事情，所以讓你很討厭她…】
在讀著信件的同時，腦海中所想像的，是由自己所演譯的數個相似的場景。
察覺自己從「被觀賞者」變成「觀賞者」的角度後，也多少體會自己以前和季雨在別人眼中的模樣，可能就像是柏豪和學妹的那樣子。
＊
「你對她有什麼看法？」
阿人從教室後門探頭進來。
「你是說那位學妹嗎？」
「對。」
他回頭吸了口菸，將菸霧吐在欄杆外的空氣中。
「長的還不錯啊。」
「這我也知道。」他的聲音從走廊傳出。
「可能對柏豪有興趣－當然也可能是玩笑成分。」
「我猜原先應該玩笑起鬨成分居多。」
阿人捻熄了菸蒂，走回教室內，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認真的部分還是有的，對吧！」我接著說。
「你也這麼覺得嗎？」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的立場是－」他稍微將身子坐直。「我不刻意挺詩織那個人、也不會替學妹加油，更懶得去瞭解華柏豪。這件事跟我無關。」
我不能理解「即使詩織最後可能跟柏豪分手？」
「這是他們的選擇，有什麼後果都自己負責。」
「所以，你並不是為了要替她出一口氣，才回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囉？」
「不是。」他聳聳肩「只是覺得好玩。」
「那我們今天到底回來幹什麼的？」我攤了攤手。
「恩…我想知道那位學妹的態度。」
「態度？」
「就像你跟『冰山』的事…因為我處於旁觀的立場，所以我不認為那有什麼對與錯…你們怎麼做、決定什麼，導致什麼樣的結果，都是你們的選擇。」
聽到他說的話，我很自然的露出苦笑的表情。
「一段順利發展的戀情，應該要是兩個人─甚至更多人─協調出彼此的選擇。」
「哪來的更多人啊？」我冷不防的插了一句話。
「我指的『選擇』，不是只有挑選對象的那個層面。」
「這樣對詩織似乎不太公平。她什麼也沒做。」
「如果，他們兩人做了『不必要』的事情來傷害詩織，那就－」
他像是察覺到要說錯話似的，突然的沈默了起來。
腦中猜測幾種可能性，卻沒有說出口。
「就做出你的選擇，是吧！」我說。
「大概吧！」他不甘心的說。
我坐在鋼琴椅上，思考阿人心中所想、而我早該清楚的：
重點不只在於選擇的行為與結果，還包括了『選擇』本身的自由，以及伴隨這份自由的代價。
所謂的合理性與正確性，在『選擇』本身的自由與代價之前（或許再加上『選擇』的原始目的），都變得衛道媚俗而毫無意義。
我突然想起了whatever－
季雨似乎做出了『選擇』，結果是那麼難以讓人接受…
＊
將外套歸還給學弟、離開學校之後，我撥了通電話給佑芳。
不知道是故意不接，或者正好在做其他事情，她始終沒有接起電話。
我傳了個簡訊，內容是與她約個時間見面。
我不知道她會怎麼面對我、會發生什麼意外也很難說。
我好像稍微瞭解了季雨的心情，同時體會到吳為傑所曾經歷的絕望感。
不同的是，我開始掌握某些事實：是該做出選擇了。讓旅人暫留的綠洲，絕不會是旅人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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