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凱旋門其實是一棟玻璃帷幕大廈,上面一樣有觀景台,但要另外收錢,反正,我們鳥瞰巴黎也不只一次了,大家都興趣缺缺.我們抵達時,正好有一群年輕人在表演電影驚聲尖笑,那裝鬼的吱吱叫,都玩翻了,我的視線隨著他們的動作穿過門洞,這才發現新凱旋門的後面竟然排了一大片十字架,和台北101若有異曲同工之妙.
新凱旋門的設計完全人工化,我們站的地方底下就是一個巨大的車站,而且這個車站並不在地底下,四周的房子等於蓋在車站頂上,這裏每隔一小段,就會出現往下的階級,中間走道還造了一個彩虹瀑布.
我們聊到台海關係,正在解釋的當兒,老法提到他曾經去過南美的法屬圭亞那,所謂法國的海外省,照他說法,那裏是不折不扣的法國領土,然後拿出歐元指給我們看,真的,歐盟和巴西是鄰國.
那些圭亞那人在法國國會也有席次.老法說,當他稱讚他們長得很原住民,他們很開心,一說他要回法國了,那些人很生氣,”這裏就是法國啊!”老法說他那時覺得很奇怪,這些人的認同是怎麼個樣,原來,法語裏,有一個字叫metropolitan,意思是類似法國大陸(內地?)的意思,這時候,他應該用這個字.這就好像有些人很計較中國或中國大陸等等的用字.
接著我們談到法國政治,他突然嘲諷起希哈克,說那個老先生,老是以一副老爸爸的模樣大呼我們偉大的法國,他覺得很好笑.
我們離開之前,老法在地鐵站的電話亭打電話給小剛的哥哥,電話給了小剛,小剛講完之後,老法就不以然的說,你們都說祕密語,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剛才小剛對電話講的全是台語,我說,法國不是也有方言嗎?像Breton,Basque,Alsatian,他瞪大了眼,這個台灣人也知道喔!
我問他家鄉在哪裏,他說在巴黎郊外.
”那是法蘭西島嗎?”
他一聽,笑了起來,直呼那是很可愛的譯名,他從來沒有聽過.
”Ile-de-France,”我說:”翻起來,不就是法蘭西的島嗎?”
”是啊!是啊!”
他說到巴黎本身是一個省,編號是96號,他們家在法蘭西島的外圍,他又説到,法國的地方制度很亂,大區也算一種省級單位(實際是省之上),你要遷戶口的話,除了要在省登記,還要在大區登記,他遷一支電話,就被搞到快抓狂了,原來歐洲的官僚習氣連本地人都受不了.
接下來,我們決定前往協和廣場.
地鐵中人很多,一對老夫婦上車,我實在不好意思,就站起來,老先生入座時,腿還有點顫抖,老法也感到不好意思,對我們解釋法國年青人比較冷漠自私,很少讓座的,其實,我也不是每次都讓座,不過,他的話倒是令我一時沉吟,法國男人女人,尤其在巴黎,都長得漂亮体面,又懂得穿著,為什麼這個城市有點被糟蹋的感覺,公道心並不夠彰顯,相反的,德國人穿得有夠沒品味,整個社會卻是井然有序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可見什麼穿著關係人品之類的俗諺真是鬼扯.
車子一到舊凱旋門下那站時,老法突然問說:”你們知道這怎麼唸嗎?”
我說:”知道啊!Etoile.”
”喔,那是什麼意思?”
”星星啊!”
老法嚇了一大跳,”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搞得他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候,小剛不知吃錯什麼藥,對老法說,我們這位朋友對巴黎很有意見,認為巴黎不比柏林,老法一聽火氣來了,剛好車子抵達協和廣場,拉著我們便往地上走,走沒幾步路,指著對面一棟大樓說:”那就是以前德軍的司令部.”
然後,又指旁邊一面牆說:”二戰盟軍已經開入巴黎,大家都跑出來慶祝狂歡,當時司令部裏還有德國兵,馬上跑出來,一陣掃射,死了很多人.”
只見牆上有許多供人憑弔的名字,說到這裏,老法又覺得不妥,忙著改口:”前幾年,德法軍一起通過此地慶祝法國國慶,現在大家都是歐盟了.”
也許是為了避開德國這個尷尬的點,就問我:”你們喜歡新加坡那種地方嗎?都很新,很乾淨啊!我們法國是比較舊.”
我說問題不在舊.
他又說:”要講可怕,義大利更可怕,又髒又亂.”
我試圖安撫他,就說:”我是台灣人,我們台灣也好不到哪去,真要生活,我寧願選法國,而不會是德國,因為比較習慣啊!”
我又提到日本旅客有些人到了巴黎後開始幻滅.
他說:”日本人都以為法國是很浪漫的地方,每天大家在街頭喝下午茶,我們也有壓力啊!浪漫浪漫,我們的生活就是如此,不知他們為什麼以為法國人生活會比較輕鬆.”
我說:”日本人也真的很大壓力,可能如此,容易嚮往海外.”
他問我,他以前去台灣學中文的時候,雖然對台南亂糟糟的交通,台北溼冷到全身發抖的冬天,一開始都很不適應,最後,也照本來面目接受下來,甚至找到喜愛的理由,為什麼你們卻不能.
我說:”亞洲的人對西方總是有一種憧憬,認為一定要比自己更美好,一旦看到和預先期待的太不同,自然就產生排拒,這是一種崇洋的心理在作祟.”
他不置可否,顯然無法理解這種心理.
我們接著離開協和廣場,直奔帕西酒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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