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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方向》About Schmidt
雖然號稱改編自路易貝格萊的同名小說，不過《心的方向》這個描述退休喪妻老人尋找自我的故事，在《風流教師霹靂妹》Election的編導亞歷山大潘和吉姆泰勒手中，卻因灌入他們典型的創作風格，變得幾乎讓人辨不出原貌。

背景從東岸的漢普頓移到了中西部的奧馬哈（導演亞歷山大潘的故鄉）／主角的名字從亞柏特改為華倫／主角的舊職由律師換成保險精算師／原本男主角與年輕女侍的羅曼史變成了「史崔特先生的故事」般的公路旅程．．．

這或許會令人搞不清楚，這樣大刀闊斧地刪改劇情，亞歷山大潘何必花心思去改編別人的小說？為什麼不乾脆寫自己的劇本？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姓史密特的怪老頭實在太吸引他、太讓他著迷了。亞歷山大潘和他的編劇搭擋吉姆泰勒向來喜歡性格中充滿人性缺陷的角色，可以讓他們盡情地嘲弄、戲耍、折磨到醜態畢露、窘境百出，然後再輕輕地撫觸那斑駁、殘缺還力圖佯裝完整、滿足的可悲真面目．．．瞧瞧，還有誰能比貝格萊筆下的史密特更適合擔任他們鏡頭下的苦主呢？

於是他們再度使出他們的看家本領，巧妙地對照主角自述的畫外音以及影像上呈現的種種，在音與畫的融合或撕裂中，玩出極諷刺又悲哀的「口是心非」敘事（藉由史密特寫給他領養小孩的信件「親愛的恩都古．．．」，呈現他真實及偽裝的心情，因此每次冒出這句就伴著觀眾席的一陣爆笑），讓這個獨霸全場目光的退休老人，強作堅強卻其實是脆弱無助、自我安慰的心境一點一點地暴露出來。

不過與《天使樂翻天》Citizen Ruth 或《風流教師霹靂妹》兩部舊作中帶著否定態度的尖酸嘻鬧與諷刺不甚相同，亞歷山大潘在這部新片裡投入更多含有感慨與哀傷的認同感。於是電影裡充滿了虛無悵然的氣氛，我們看著這個越來越絕望的老人，拚命想抓住生命的最後時光，覺得想完成某件事，結果卻是不斷地落空、不斷地遭受挫敗，或是莫名其妙地無疾而終。

不過這可不是部死氣沉沉、存在主義式的灰暗電影，整個觀影過程意外地笑料橫生，亞歷山大潘再次證明他折磨角色的出色能耐，不僅是傑克尼克遜飾演的史密特，故事中一而再地被剝去尊嚴、一再地掉入顏面掃地的處境（特別是他到別人車屋中晚餐那段，導演把氣氛營造得詭異無比，又尷尬得爆笑），長髮大鬍子的德蒙穆隆尼，誇張愚蠢、一廂情願的呆樣，全裸的凱西貝茲企圖色誘卻逼得史密特落荒而逃．．．也都把角色的可笑與可悲毫不留情地拿來當做娛樂觀眾的笑料，殘忍但確實效果十足。

而這部片更令我滿足、驚喜的還是演員，偉大的演員傑克尼克遜化身為這個與他明星特質大不相同的角色，竟然像是毫不費力般的輕鬆自如，我不記得曾看過他有這樣極端收斂壓抑的演出（導演還常刻意不去拍他的臉），整個神情姿態都和過去截然不同，幾次他傾身去看往日照片的動作，那股細緻的蒼桑老態，簡直讓我不敢相信是他。而凱西貝茲則是喜感十足，她講自己性慾旺盛那段真是讓我笑翻了。

*****spoiler*****

影片的最後，原本只被史密特當成情緒發洩垃圾桶的恩都古（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米老鼠從身上拿出個錯誤的信封，唸道：Dear Ndugu．．．是今年典禮最好笑的地方）有了回音，而影片就停留在孑然一身的史密特，彷彿心領意會、眼眶泛淚的臉部特寫畫面上結束，看似是個芭樂煽情的收場，卻其實暗藏了更深的無奈，彷彿是個在狂潮猛浪中載浮載沉、即將沒頂的人，手裡抓著一條枯枝當做生存的憑藉，枯枝的存在（一個完全陌生、毫無感情、距離遙遠的男孩，一幅天真的想像圖畫）誇現了生存的空洞與絕望。

什麼是幸福，無論是一剎那或是永遠，在這兒看來，都只是模糊不清楚的自我麻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