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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大師》Kung-fu master!      1988年     阿涅絲娃達作品

《千面珍寶金》Jane B. par Agnès V.是阿涅絲娃達為了慶祝及紀念女演員珍寶金Jane Birkin40歲生日所攝製的影片，在片中珍寶金回憶起當初她即將步入30時歲的那個生日，獨自一人在倫敦喝了飲料後不適而趴在馬桶上嘔吐度過的往事，說的時候，似乎可以感受到這個一直都非常有個性的美女，也已經有了青春易逝的感傷。於是，她以這樣的情懷，寫了個劇本，交給了娃達修改並在合作《千面珍寶金》時，也籌資拍成了電影，而有了這部非常抒情又美麗的《功夫大師》。

電影最聳動之處不只在於那個中年女子與未成年少年間的老少戀，也在於珍寶金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和歌手塞吉甘斯堡Serge Gainsburg生的夏綠蒂Charlotte，和導演賈克杜瓦用Jacques Doillon生的露Lou）給拉了進來一起演出家庭生活，導演娃達也貢獻了自己15歲的寶貝兒子（和導演賈克德米Jacques Demy生的馬修Mathieu）到戲裡和珍寶金談戀愛，也因為有了這層真實的幕後關係，使得這樣的情節帶著逼真的怪異刺激，不過，實際上電影拍得極為溫柔內斂，並沒什麼乾柴烈火的轟轟烈烈（相較於後來波韋戴貝依Bo Widerberg用自己兒子當主角拍的《萬事美好》Lust och fägring stor）。珍寶金寫出這樣的故事，重心當然是在年齡，少年因為父母長年不在身邊，因此渴望在年長的女性身上找到暖意柔情與綿密關懷，似乎是理所當然，少年著迷遊戲機台的「功夫大師」，彷彿也可以解釋他把佔有年長女性的愛情，做為釋放旺盛精力的玩鬧心理。而藉著女主角不斷探問青春期女兒的感情，還有她回憶自己年輕時愛上老男人的經驗，則更豐富地展現了女主角對於那種青澀之愛的眷戀，好像一旦過了那個階段，愛情就平凡無奇，因此她焦慮地想再嚐嚐那樣的滋味，想再體驗那樣的失神、掏空與疼痛，所以她奮不顧身地愛上了女兒的男同學。



當然，娃達不可能就這麼甘心地拍一個不見容於世的愛情故事，因此在電影裡，她導引出了非常明確的性焦慮，不只是心理學上的伊底帕斯情結，還有當時（1985年）衝擊著全世界的愛滋病恐慌。愛滋病這個突如其來並讓所有人束手無策的新型黑死病，因其傳染途徑，使得安全性行為的觀念必須大加普及，也使得青少年的性，原本是成人父母刻意撇開不看不想的禁忌，也變成必須及早攤開來談的家庭教育。到什麼樣的時候，才能夠認可讓孩子擁有並享受性愛，或許是每個父母都會感到焦慮尷尬的問題。

但在女主角與男孩的情事曝光之後，娃達簡直迅雷不及掩耳地拍了一大段，兩人像是被放逐到孤島上的小屋裡度過甜蜜數日的經過，在那裡，他們自在地享受著彼此的陪伴，身邊的除了自然景緻與蟲鳴鳥叫，就只有童稚的小女兒露，有趣的是，在這樣的世界裡，這樣的愛情並沒有什麼需要焦慮糾結，顯得既閒適又自在，而這時我們再回過頭去看這段情的來時路，才發現那處心積慮想見到對方、躲躲藏藏以逃避他人異樣目光、試著走出自己年紀身份去同理彼此的過程，才是「功夫大師」裡需要反覆闖關的一道道關卡。



於是，這裡面便產生了刺激劇中人以及旁觀的觀眾，共有的一種關於愛的焦慮，那就是我們該怎麼看待那些不那麼符合社會常理、不屬於一般觀感的愛情呢？愛情的必要條件是什麼？要怎麼區分真實與虛假（或欺騙）的愛？幼稚懵懂的愛一定比不上成熟自覺的愛嗎？乍現即逝的短暫激情就一定不如天長地久的綿延情感嗎？如果我們沒辦法界定，又憑什麼有資格能評價他人宣稱的愛情呢？但若沒有一定的標準，又該如何保護那些在愛的名義下被剝削的弱者呢？這裡面實在難以找到乾脆俐落的答案。

電影的結尾充滿了感性之美，也擴大了那對愛的焦慮。夏天過去，女主角被社會隔絕了，變成了孤獨的一個人，但她似乎也因此找到了她所需要的寧靜，去回味理解她所經驗過的愛；男孩終於成功將「功夫大師」的所有關卡破解了，想留言讓她知道，卻陰錯陽差地聯繫不上。此時我們似乎又再度被帶回到那樣的疑問：女主角所執迷的愛，是否只是想將自己投射在女兒身上，重新體驗那刻骨銘心的青春戀情呢？男孩所奮力投身的愛，是否只是好奇著成人世界的未知，而當作是遊戲破關的快意呢？男孩最後對同儕夸夸而談的語氣和眼神，分不清究竟在這段感情之後，當下的他是夢，還是醒，而這或許正是娃達對愛情最精彩的詮釋，點出那迷離朦朧的神來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