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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17 23:03:25| 人氣8,020|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死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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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魅影》Holy Motors     (文中有雷雷雷)



李歐卡霍一直都是個非常具有詩人及哲學家性格的電影創作者,觀賞他的「愛情三部曲」時,不斷地會讓我聯想起波特萊爾的詩與散文,而他較近期的《寶拉X》Pola X與《東京狂想曲》Tokyo!中的短篇,乃至於他的最新作品《花都魅影》,則讓我有種閱讀沙特論述與小說的感受,帶著一股革命性的、行動力的激越批判。

不是我愛掉書袋,但我必需要引用沙特在小說【嘔吐】La nausee中的一段話,來說明《花都魅影》這部電影給我的感受。「現在我是這樣想的:要使一件平庸無奇的事成為奇遇,只要講述它就行了。人們會上當的。一個人永遠是講故事者,他生活在自己的故事和別人的故事之中,他通過故事來看他所遭遇的一切,而且他努力像他講的那樣去生活...我希望我生活的瞬間像回憶中的生活瞬間一樣前後連貫、井然有序。這等於試圖從尾巴上抓住時間。」(桂裕芳譯‧志文出版社)講故事與真正的生活,構成《花都魅影》兩個最大的衝突點。



就外觀來看,《花都魅影》是部關於劇場、扮演與電影史的作品。卡霍以加長型豪華轎車為後台,整個巴黎為舞台,搬演起一齣又一齣的戲碼,從科幻劇、傳奇劇/驚悚劇、家庭劇、歌舞劇、犯罪電影、文學電影,到文藝愛情片...各樣類型一應俱全。而在此之間,他還刻意強化了扮妝過程的細節、曝露出表演前後的情緒對比、突顯了劇與劇之間的巨大落差、更有意地讓觀眾意識到鏡頭的存在,而這也呼應到一開場時,卡霍本人像在夢境中走入一間戲院的序幕,再再都在提示著,這是表演、這是說故事、這是用創作的方式在描述生活、這是不真實的。

李歐卡霍刻意用這樣極端的形式與手法,讓一個演員在一天之內,快速變換身分與生活,穿梭在越來越難辨真假的情境之中,不僅崩解了我們所習以為常的說故事模式,更進一步地,透過這樣的顛覆,撕裂了我們所認知的「人的面目」或「生活的意義」。

因此,在這部片中,會清楚感受得到,創作者以一種哲學性論述的層層推衍,讓德尼拉馮演出的這個奧斯卡先生,做為一個象徵為「人」的載體,去承接反覆的「角色」任務,來論辯生活與存在。

我們可以看到,他所必須演出的角色,從剛開始孑然一身無人聞問的個體、純粹感官沒有性格的形象替身、原始獸性的邊緣異端,慢慢地演變為無能溝通的父親、以樂聲唱和的流浪樂手,與血肉相搏的幫派份子,到後來,甚至成為了經典文學的人物(床邊告別段落的台詞完全取自於亨利詹姆士【一位女士的畫像】The Portrait of a Lady尾聲伊莎貝拉與賴爾夫的對白)、洩漏「真實自我」情感的演員,而又循環回到最初,一個有著幸福「平凡」家庭的男人‧‧‧這看來像是不斷地在往前演化,無論語言的使用或是感性的表達,都越來越趨向精緻與穩定,但卡霍卻在最後的驚奇中,畫下了一個巨大的問號:這真的是進化嗎?或仍只是一種原始性的美化假象呢?



而從這樣的角度來看這部電影,就會發現這個忙碌於變換外貌、不斷地進出於不同情境的男子,其實也可以當成是一個平凡人被高度壓縮後的面目。我們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生活處境、不同的角色扮演時,不就常常必須像人格分裂一般,反覆地轉換自己的外貌與情緒嗎?而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化,不也常常讓我們感到疲累、困惑,甚至還會遺忘了,究竟哪一個自我,才是真實存在,而非扮演的。

再進一步來看,這樣從一個人生進入到另一個人生的奇幻旅程,是否也可以視為彷彿生生世世的輪迴?最初始的存在(那個奧斯卡先生)就像是靈魂,而不同的扮相與面目,是被賦予任務的一次又一次重生。有趣的是,卡霍刻意讓男主角每次的角色扮演,最後都不得不帶著強烈的情感涉入,以致於當他回到幕後(轎車內)時,常常還錯亂地抽離不開角色的心境;而卡霍也透過了負責接送的女司機,以及意外來訪的上司之口,道出了男主角在工作上,越見衰竭的疲累與恍惚感。一直到凱莉米洛所飾演,另一個有著相同處境的「演員」,吟唱起「我們是誰?我們身在何時?我們又曾經是誰?」,才真正透露出了他們心中共享的那份荒涼與虛無。



無論是一個人生的不同時刻,或是生生世世的不斷輪迴,其實都有著同樣的疲勞與虛無感。而這樣的疲勞與虛無,或許對卡霍來說,正是一種來自於對生命、對自我的本質性思考。

這樣的思考,就像是用說故事的角度,來理解生活;也等同於用看類型片的心態,來閱讀電影。因為,我們總是相信,在生活之中,必然有著一種可以簡單概括且無法逃脫的本質,必須去承受;而身為人,也必然有著一種被外界所期待且有著輪廓限制的角色,必須去扮演。於是,我們不但放棄了存在之中,所有的可能性與自由度,不再誠實地面對生命與世界的真相、不再敢去挑戰既有的現實、不再有勇氣去進化,還反而自動自發地戴上了面具,勉強去扮演我們「應該」要扮演,或被指派去扮演的角色,最後才發現,早已經漸漸地遺忘了,面具後的臉孔,究竟是什麼樣子。忘了我是誰。(卡霍特別以艾狄特史蔻所飾演的女司機及她的面具,向喬治弗朗敘1960年恐怖經典作《沒有面孔的眼睛》Les yeux sans visage致敬。)

看不見「存在先於本質」,這是生生世世,盲目且宿命的無盡疲勞。

影片最後,故事裡一直沒被注意到的另一個主角:加長型豪華轎車,終於開口說話。它說:「(人類)已經沒有引擎,也不再懂得行動之美了。」

這是一個存在主義者為這個世界所寫下的悲歌,也是他強悍猛力敲擊的暮鼓晨鐘。

(全文完)

台長: 牛頭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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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ys Chang
我還挺喜歡這部電影的
也喜歡你這篇文~:)
2012-12-20 22:09:34
中映電影
牛頭犬你好~

我是新北市府中15紀錄片放映院的工作人員,2月劇情片部分將放映《花都魅影》,不知能否在我們的宣傳電子報上節錄你的這篇文章前三段呢?
屆時會標明作者和本文連結,讓觀眾朋友在看這部電影前,透過你的文字有更多想法,也更能從不一樣的觀點欣賞這部電影,再請你回覆嚕~謝謝~~!!

中映電影 盛華
2013-02-01 15:49:16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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