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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狂喜』Ecstasy‧倫敦漢普斯德劇院 Hampstead Theatre

四月初我經歷了一連串的麥克李洗禮，先是在戲院裡看了他的最新作品《又一年》Another Year，而後又看了他即將在台北電影節放映的劇情片處男作《黯淡時光》Bleak Moment，當我抵達英國的第一天下午，又在倫敦北邊的漢普斯德劇院看了他早期的劇作『狂喜』。

這齣戲的年歲和我差不多老，是麥克李還住在英格蘭北部時期寫的劇本，因為麥克李的劇場作品大多數都是靠演員即興發揮而成，所以常常沒有實體的劇本留下來，而『狂喜』這齣戲，便是少數有完整對話內容與動作細節指示的作品，也據說是他老人家特別得意的作品。1979年這齣戲就是在漢普斯德劇院首演，當年的卡司有後來才成名的大明星茱莉華特絲與吉姆柏班。闊別32年後，麥克李自己又再將這齣戲再搬上舞台，口碑與票房都好得驚人，在漢普斯德劇院的檔期後，便要搬到西區劇院去接續演出。

不過『狂喜』完全不是一齣娛樂歡快的喜劇，差得遠哩！雖然還是裝飾著些許英國式嘲諷尖酸的幽默，但整體而言它是既低調糾結又灰淡感傷，看完戲後離開，滿場的觀眾幾乎都沒有聲響，連腳步聲都顯得微弱無力。

雖然背景不是在他成名後不變的最愛：倫敦，整齣戲也極簡的只有一個小套房的場景，但內容還是我們所熟悉的麥克李典型，非常即興、自然的口語對白，瑣碎的、片段的生活細節，細微而且內在複雜的角色形象雕塑，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尷尬無言的難堪情境。

從最近作品《又一年》，到他第一部電影作品《黯淡時光》，再到這齣他的早期劇作，麥克李果然是琢磨人與人間那些進退失據、手足無措的尷尬處境，最最厲害的高手，因為只有這樣的時刻，會讓人不得不鬆懈掉理性矜持裝飾完備的外貌，洩露出最真實脆弱還隱隱滲血的內在，只有剝露出傷口，直視其中的醜惡血腥，才能夠去舔舐，才能得到痛楚的撫慰。

『狂喜』裡藉著一個青春漸逝女子的寂寞生活，透視所有人生命中抓不住遠方也留不住身旁的空虛渴望，利刃扎得又準又深，黑暗的小小劇場裡，笑聲顯得勉強，更多的感觸，是舞台上映現的自我，那裡面透露出來深深的人性悲哀。

 

 二、『是的，首相大人』Yes, Prime Minister‧大莫爾文莫爾文劇院 Malvern Theatre

『狂喜』的英文聽起來十分吃力（北英格蘭中下階層腔調），還好我在入場前就先買了劇本，看戲前稍預習了一下，過程中還偷偷跟著翻劇本瞥一兩眼（連劇本裡也用北英格蘭式的口語文字），才不致於看得一頭霧水。到了大莫爾文看了巡演中的熱門喜劇『是的，首相大人』，裡面正統的倫敦腔真是讓我鬆了口氣，也更自在地跟著滿場觀眾笑得前仰後翻。

『是的，首相大人』是八○年代BBC一齣老牌喜劇影集（前身是影集『是的，部長大人』Yes, Minister後來那位部長升任當首相），30分鐘的故事就發生在首相官邸裡，有點菜又還有一些些理想性的首相、老狐狸般的內閣秘書長、永遠夾在中間不知所措的首相私人秘書，三個人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政治危機，發展出爆笑無比的情境，其中犀利詼諧諷十足的對話，一直為觀眾所津津樂道，被認為是英國電視影集的經典之作，連當時首相柴契爾夫人都很愛看。而其中演出內閣秘書長的資深英國演員奈傑霍桑（《瘋狂喬治王》The Madness of King george）更以前後兩系列影集獲得了四座BAFTA。

三十年後，當初影集的編劇家（以及後來以日記體寫成出版的小說）強納森林恩及安東尼傑又再以這三個人為主體，寫成這齣非常「現代」的舞台劇：『是的，首相大人』，2010年在倫敦首演就造成轟動，票房十分出色。我今年春天到北部的大莫爾文時剛好碰上巡演，運氣不錯地從爆滿的劇院中擠出了一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