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永福教授
【源氏物語．桐壺更衣．藤壺】
◇桐壺更衣：源氏物語中描繪的第一個女性是桐壺更衣。由於在桐壺殿舍故名桐壺更衣。在桐壺帝后宮眾多妃子當中，受到特別的寵愛，以當時後宮文化而言，可謂異常。因為後宮的秩序，依妃子的身分、地位，即娘家政治實力而不同，當然所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樣。桐壺帝獨寵桐壺更衣遭到諸大臣的非議，甚至引用中國唐朝玄宗皇帝因寵愛楊貴妃惹來安祿山之亂的例子勸諫；而更衣本身更成為眾妃子，嫉妬、報復的對象，冷嘲熱諷當然難免，還在她經過的走廊上灑些穢物，讓她衣擺沾到難堪；或故意把走到兩邊的門鎖起來，讓她進退不得，總之，使盡壞點子羞辱她。因此，桐壺更衣雖有桐壺帝的專寵，日子卻過的非常辛苦。後來與桐壺帝生下一子，即源氏物語的主角光源氏，幼時稱光君。
光君俊美無雙，桐壺帝極為鍾愛，甚至超過第一皇子，因此惹得弘徽殿女御猜忌。弘徽殿女御在桐壺帝東宮時代即已入內為妃，與帝生下第一皇子（即後來的朱雀院），本來以為將來皇位唾手可得，哪知半路殺出個光君，深受桐壺帝的疼愛，恐怕會影響到兒子將來的繼承；另一方面桐壺耕醫生下如玉的兒子，受到桐壺帝更大的愛憐，同時來自其他妃子的排擠，羞辱加倍於往日，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下，終於一病不起，在光君三歲時撒手人寰。
宮中係安置神鏡的神聖地方，如有人在這裡過世，恐會沾到神鏡，因此，僅管桐壺帝深愛更衣，即使更衣已到危篤情況，仍不許讓她回娘家，甚至於準備冒犯禁忌之大諱；不過最後還是拗不過更衣母親的苦苦哀求，只得讓更衣退出宮中回娘家。回到娘家那一夜，更衣就斷氣了。桐壺帝悲痛欲絕；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對更衣之懷念卻與日俱增。在這裡源氏物語的作者引用白居易的「長恨歌」描繪桐壺帝的悲嘆、哀傷與懷念。
更衣死後，光君——擁有舉世無匹的美貌與學問、技藝等多方面，資質卓越——成為桐壺帝唯一的安慰。從桐壺帝對光君疼愛的情形，一般人甚至認為桐壺帝可能會另立他為東宮，接著傳位給他。然而，當時的帝位，如無強有利的後援，政權終將無法維持；桐壺帝深知歷史上多少傑出的皇子無論被冠以造反的罪名，其實皆源於政爭，並非真有造反情事。爲了光君將來的平安與幸福，再三考慮之後，將光君從皇子降為臣子，賜姓源氏。
源氏之君十二歲時舉行元服，即成人儀式，加冠，換上大人裝束，一幅翩翩美少年的樣子，真是光彩奪目；這時桐壺帝心想如果母親更衣在世目睹這一幅景象，不知該有多麼高興！源氏元服之夜，與左大臣的女兒，較源氏年長四歲的葵之上結婚。桐壺帝心想有左大臣為後盾，可保源氏將來的安泰，而且以左大臣而言，能有銅壺帝最寵愛的皇子為婿，也可提高門楣。照說這是件相當「速配」的婚姻，無暇可議；然而男女感情的發展往往超出理智範圍，源氏與葵之上的感情始終冷淡。其實，這與縈繞源氏心頭、揮之不去的俏影不無關係，那倩影就是桐壺更衣死後，帝迎入後宮的藤壺。據說藤壺貌似桐壺更衣，源氏希望從藤壺身上捕捉已逝母親的面貌；另一方面桐壺帝憐惜幼小喪母的光源氏，囑藤壺特別照顧，因此，光源氏幼時常在藤壺助處玩耍嬉戲，及長終於犯下不考饒恕的逆倫事件。
◇藤壺：藤壺係先帝第四皇女，桐壺帝迎之入宮的最主要原因是貌似桐壺更衣。藤壺入宮後，桐壺帝鬱悶的心情得以舒解，成為帝之新寵。其他妃子礙於藤壺身分，雖嫉妬卻不敢造次。桐壺帝臨幸藤壺住處常帶源氏同行。源氏聽說藤壺貌似已逝生母，亦逐漸生出愛慕、情愫，藤壺對俊美無雙的光源氏也產生男女之間的戀情。從年齡上來說，兩人相差僅五歲，發展為男女之情也是自然的事。源氏十二歲時舉行元服之禮，依例與左大臣之女葵之上結婚。成人之後的源氏及不得隨意出入藤壺居處。兩地相思，反而激起愛戀的烈火。對源氏而言，對方是父親愛妃，不許自己做出有違倫常之事，只得將這份愛意藏在內心深處，因此，與正妻葵之上之間的關係自然冷淡，也很少到左大臣家中。
源氏物語的作者並未正面描述藤壺，透過身為光源氏初戀的對象，讓讀者發揮想像力，塑造心目中的理想樣貌。作者以暗示的手法描繪藤壺。對男性而言，物語中的藤壺有如愛戀的遙遠的鄉愁一般。源氏十八歲那年春天，無意中在北山遇到貌似藤壺的美少女紫之上。紫之上是藤壺之兄兵部卿宮的女兒，與藤壺屬於姪關係。不久，源氏將紫之上接回家中，但另一方面，趁藤壺回娘家之際，與藤壺共度一宿，得償宿願。兩人之間生下一子，及冷泉弟。桐壺帝對長得與源氏一個模樣的皇子疼愛不已。冷泉帝是源氏與藤壺兩人共有的秘密。桐壺帝在退位之前立冷泉帝為東宮，立藤壺為后，以保東宮地位之安穩。退位後與藤壺共度甜蜜、美滿生活。源氏二十三歲那年，桐壺帝患病駕崩；臨終前留下遺囑給朱雀院，要他善待東宮與源氏，又要求源氏為東宮後盾。桐壺院逝世後，左大臣一門的勢力被朱雀院母親弘徽店太后及右大臣一門壓制，源氏及藤壺亦無法倖免。
他們能夠安然度過嚴冬，依靠的是藤壺的智慧與果斷。藤壺認為要保障皇子東宮的地位，除了仰賴源氏之外無他。然而源氏無視於惡劣的環境，屢次做出再續前緣的舉動。某夜，偷偷潛入藤壺的三條宮，藤壺好不容易躲開了，苦思之餘，認為要讓源氏死心，不致破壞彼此的地位與顏面，為有捨棄塵世的軀體。因此，在桐壺院一周年忌日法事結束，法華經八講的最後一日突然出家。藤壺的出家對源氏是莫大的打擊，本來也有意遁世，最後打消念頭是因為自覺到藤壺出家之後，能夠當東宮後盾的除了自己之外別無他人。冷泉帝就位後，藤壺受到准太上天皇的禮遇，潛心修佛安度餘生。藤壺性格仁慈，通情達理，進退有度，被視為理想的母后，受世人崇敬。源氏三十二歲那年春天，藤壺結束了三十七年的生涯。源氏得知藤壺逝世，內心悲痛不已，但悲傷之情不敢表露在眾人面前，只得躲在唸經堂獨自傷心落淚。回顧冷泉帝繼位後，源氏以輔佐大臣身分效忠母后藤壺，表現出忠心耿耿的情操；但是，私下場合，源氏屢次露出欲打破樊籬的態度。藤壺對源氏這類私情的流露，不是故作不知道便是冷淡以對，其實，內心深處對源氏依然一往情深，即使以母后身份也對源氏滿懷感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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