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朗克(Francis Jean Marcel Poulenc,1899-1963)是道道地地的巴黎人。在法國6人團當中,他是愛樂者比較熟識的一位。他也是一位鋼琴家。他譜寫聲樂、室內樂曲、管弦樂曲、宗教樂劇、歌劇、芭蕾音樂等各式各樣的樂曲,因其風格而被批評其音樂「輕妙灑脫」「搗蛋鬼與聖人同在一處」「在快活天真的旋律、充滿幽默、裝傻的背後,漂浮著有點猶豫不定的悲傷」,也被評論為旋律豐富而可親的「法國的莫札特」。
但是,這兩位作曲家共通的,似乎不只是容易親近的旋律。莫札特會以快速的旋律表現悲傷,人稱為「莫札特的疾馳的悲哀」,如第40號g小調交響曲的快板樂章(https://youtu.be/l45DAuXYSIs )。而有人評論浦朗克的音樂説:「能夠使用疾馳的快板描寫都市人的孤獨與憂愁的,除了莫札特以外,只有浦朗克。」浦朗克的音樂,其景色與場景轉變得目不暇給,這也許是馬車的時代與汽車的時代之差別吧。
浦朗克的「雙簧管、低音管與鋼琴的三重奏曲」(Trio pour hautbois, basson et piano,簡稱「管樂三重奏曲」) FP 43,是在1924年到1926年間譜寫的比較初期的作品。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20年間隔期,巴黎街上充滿咖啡廳、電影、電話、酒店、香頌、藝術裝飾、葡萄酒、香煙與咖啡。年輕人一下子笑著跑過喧嘩的街頭,一下子又跑到咖啡館跟人熱烈討論,或是低聲談情。在浦朗克的這首作品裡,這種情景似乎一幕又一幕流過去。
1926年此曲在巴黎首演,並得好評。浦朗克在這場首演中擔任鋼琴部分。之後,有許多演奏家演奏此曲,也有不少唱片。音評家認為此曲有深度感情,並具莫札特風格,還受其他作曲家樣式的影響。這是浦朗克最初的主要室內樂曲作品。
浦朗克是鋼琴家,也很喜愛歌曲與詩詞,並喜歡管樂器。他寫很出色的弦樂器奏鳴曲,但在他的室內樂曲作品中,給管樂器的作品很多。在這首三重奏曲中,兩隻使用雙簧的管樂器,穿著洒脫的衣衫跑到夜晚的街頭閒逛。鋼琴在洒脫、快活、輕鬆、精緻、幽默與人性,還有憂鬱擠在一起的巴黎街頭幫忙木管們。這是一首無法言喻的快樂的音樂。
浦朗克並不喜歡傳統的奏鳴曲式那種呈示主題然後發展的形式,而喜歡他所謂的「插曲」(episodic)樣式。依這種樣式,主題只會呈示而不會發展,後面銜接對比的主題。不過,創作此曲好幾年之後,浦朗克告訴法國音樂學者克勞德·羅斯坦德(Claude Rostand)説,別説他不在意形式。他説,第1樂章依海頓快板的設計,最後的輪旋曲則依照聖桑第2鋼琴協奏曲的詼諧曲形式。拉威爾常常建議我以這種方法寫曲,而他自己也常用這方法。
這首作品題獻給法雅。當時法雅還在世,據說他很喜歡此曲。
「管樂三重奏曲」FP 43共有3個樂章:
第1樂章 急板(Presto)
(Giorgi Gvantseladze 雙簧管,Temur Bukhnikashvili 低音管,Nata Tsvereli 鋼琴)
https://youtu.be/X0QX-06vco8
在進入急板之前,有15小節緩板(Lento) 4/4拍子的導奏。一開始,鋼琴就彈出很奇怪的旋律,然後是低音管,接著,是雙簧管,3種樂器齊出之後,進入急板部分。音樂非常湍急,年輕人的晚上很忙。
進入急板後,低音管以降b小調奏出主題,雙簧管在較高的音域奏出同樣的旋律。不久,新的主題以較慢的速度出現在f小調上,這旋律在傳統的奏鳴曲式中應該是第2主題。前面的急板旋律再現,並結束這個樂章。
這種快速而有點奇怪的旋律會令人暈眩。尤其對聽慣古典主義音樂的人來説,是另外一個世界。不過,聽來很舒服。和聲都悅耳,還有爽朗的速度。這種躍動感,會令人想起莫札特。音樂轉入較慢速度後,管樂器的旋律略帶哀愁,像是在塞納河畔看黃昏夕陽。背景的鋼琴樂句,是導奏主題的變形。快活樂句再現,現代年輕人的心情恢復得很快。
第2樂章 行板(Andante)
(Giorgi Gvantseladze 雙簧管,Temur Bukhnikashvili 低音管,Nata Tsvereli 鋼琴)
https://youtu.be/3DIkrJqEY4k
此樂章有美麗動人的憂鬱旋律,因此有些人特別喜歡這個樂章。
這個徐緩樂章,指定「速度略快的行板」(Andante con moto)。在鋼琴導奏之後,低音管奏出降B大調4/8拍子的溫暖出色的主題。然後是低音管與雙簧管以二重奏對話,鋼琴始終是寧靜的配角。這裡受到葛路克的影響,還引用他歌劇「奧菲與歐利蒂絲」中的間奏曲「精靈之舞」(參閱本台「葛路克:「精靈之舞」-自歌劇「奧菲與歐利蒂絲」」)。到高潮時,鋼琴就比較活潑,樂章情緒也較少牧歌風格。最後的和弦是與輓歌有關的f小調。
第3樂章 輪旋曲(Rondo)
(Giorgi Gvantseladze 雙簧管,Temur Bukhnikashvili 低音管,Nata Tsvereli 鋼琴)
https://youtu.be/998vy1QUBUo
終曲指定要「很有活力的」(très vif)。音樂由鋼琴開始,然後兩件木管跟上來。節奏有點像詼諧曲。這音樂維持克勞德·卡雷( Claude Carré,兒童文學作家、戲劇作家和漫畫作家)所謂的「瘋狂的動作」(frénésie du mouvement),鋼琴不斷的彈奏,1個小節都不休息,雙簧管諷刺似的聲音,與低音管成對比。為了維持活力,浦朗克在尾聲部還指示「不要慢下來」(sans ralentir)。
音樂評論家梅勒斯(Wilfrid Howard Mellers OBE)説,這終曲與法國的巴洛克吉格舞曲、奧芬巴赫的加羅普舞曲、與「戰後巴黎的不確實性」有親和性。浦朗克曾説,「這首音樂給老化的心態與感性一針強心劑」,而梅勒斯重述浦朗克的話後説,過30年後,這首音樂還維持這個特性。
(Ivan Podyomov雙簧管,Hubert Mittermayer Nesterovskiy低音管,Nenad Lecic鋼琴) https://youtu.be/qTrFvJ5OgI4 有樂譜
(Rachel Bullen 雙簧管,Etienne Boudreault低音管,Henri Sigfridsson鋼琴) https://youtu.be/1jSpvrnK2J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