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裡的人幾乎都到了一樓的川堂,所有人都在警衛室前議論紛紛,
警衛從裡頭傳出鬆了口氣的叫聲:(好了!畫面找回來了)
所有人趕緊圍到警衛室裡,看著警衛的手按著倒轉鍵,再將目光集中到螢幕上。
警衛的手指緊緊壓著倒轉鍵,嘴上還是不安說:(這台機器是老了,本來就沒甚麼再用,
但還是沒壞啦,大家可以放心)人群中有位太太說了話,她是社區的主委:(你確定這台攝影機有拍到嗎?)
年紀有些老邁的警衛聲音有些不安:(應該是有啦,但真的要看完整段影片才知道)
人群中又有一位小姐說話,她是住在五樓的一位媽媽:(我記得我聽到聲音後醒來,好像是兩三點的時候)
旁邊是她的先生,也跟著應道:(對,我要走出門前看了一下時鐘,記得是兩點十幾分)
有位年輕人看著五樓的媽媽:(我是聽到妳的尖叫聲才跑出來)
那位媽媽回過頭看向那位年輕人,眼神充滿了焦慮與不安,或是說,目前在這裡的人都有些驚恐,
但沒有人知道現在自己該說些甚麼,只是在年輕人說那句話後,不少人也有相同的答覆。
警衛放開了手指,手有些顫抖的離開按鍵,隔著老花眼緊盯著螢幕:(半夜兩點,好像有拍到一些)
所有人像是停止了呼吸,緊盯著螢幕裡的五樓走廊,恐懼這時像冰一樣,凝結在警衛室裡,
隨著熱氣的上升,警衛室的玻璃攀上了一層霧,外面的人始終看不清裡頭發生的事。
半夜兩點的公寓五樓,發生了一起跳樓事件。
(是情傷吧?)失潔隔著沙窗看著底下一樓的天井,地上還有著一點血跡,
道生在床上抽著香菸:(應該是吧),失潔回到床上,接過道生手中的香菸,
吐出的煙揮霍著房裡的暗紅燈光:(你會害怕嗎?)失潔問著道生,
道生無不時看著斑駁的白牆:(不會啊,怕什麼?)
(有人在你家跳樓,想起來就會有點毛毛的)失潔有點擔心:(還是我們搬走吧)
道生抽完了香菸,眼神還是充滿空洞:(搬去哪?只有這裡的房租我們付的起。)
失潔:(還可以找啊,當初也是找了很久啊),道生:(我覺得沒有必要)
(如果真的碰到什麼怪事怎麼辦?)失潔這句話有點口氣,道生不在看著白牆,
他看向失潔:(我又沒做錯什麼,會碰到什麼事?),失潔停了下來,徬徨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家裡。
道生:(妳真的很害怕?)失潔:(有一點)
道生:(老實說,我也有一點怕),失潔看向道生,
道生:(但我不是怕會遇到鬼,我怕的是如果又發生一次怎麼辦?)
失潔充滿疑惑:(什麼意思),正當道生要回答失潔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是房東,來收租金)房東太太喊著,(怎麼又月底了...)道生充滿無奈的不敢應門。
月底三十號,房東太太要著道生與失潔過期三個月的租金。
李師父點了一柱香,煙香飄過燈籠,李師父總牽著眉心,嘴理念念有詞,
(一道香煙通法界,拜請靈祖降雲來,收魂祖師降雲來,四大金剛降雲來....)
王媽媽低著頭手裡捧著一碗米,害怕的神情還未散去,雙手都還有些顫抖,
廟裡的經文停止了播放,門口的對聯也有些剝落,
李師父:(把米給我),王媽媽這才抬起頭,將米接給李師父。
李師父將米倒在一皿盤上,拿出紙錢,將其米抹平,再四平八穩的把米放到供桌上。
李師父:(衣服給我),王媽媽將衣服接給李師父,一件昨晚王媽媽穿的粉色短袖,
李師父:(沒洗過吧),王媽媽充滿憂慮:(李師父,我沒有洗過)
李師父點了頭後,把衣服直接的覆蓋在米上,王媽媽看著李師父,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原先在李師父手上的香燒完了,香灰卻從未落地。
李師父將香放到桌上,香灰平整的灑在光澤中,李師父看了一眼,並把衣服掀開,
原本平整的米上,畫出了幾條紋路,李師父冷靜的看著紋路,
(昨晚,妳看到的是惡夢,還是看到一個跳樓的女子)李師父看向王媽媽,
王媽媽害怕的說:(不是惡夢,我真的看到一個女生跳樓),
李師父:(妳的魄還平安,魂是有些受驚了),
王媽媽話中帶著哽咽:(李師父,那個女生在死掉之前跟我對到了眼,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怎麼辦)
王媽媽非常害怕,額頭上流著冷汗,李師父點了頭:(不要擔心,先把妳的魂安定下來吧)
李師父使用拇指與食指捻了一些米,走到王媽媽身後,嘴理念起收驚歌,
鎮定的歌聲,緩緩安撫王媽媽惶恐的魂魄,雖然外頭有著溫暖的陽光,但有些照不進廟裡。
時間過了早晨,李師父念完了收驚歌:(好了,可以放心了,沒事了)
王媽媽平復了心情,但還是流下眼淚:(李師父,謝謝您)說完,從身後拿出一個紅包。
(李師父,謝謝您啊,這個是我一點心意,請李師父收下)王媽媽試著遞給李師父,
李師父撇了手:(不用了,王太太,收著),(李師父,這樣不好意思啦)
李師父轉過頭:(收著),(李師父,拜託您了,收下吧,這個不給不行)
李師父看著王媽媽,並把手輕輕扶住她拿著紅包的雙手,(收好,留著給你兒子用)
說完,李師父放開她的手,王媽媽流著眼淚謝謝李師父,並走出廟宇。
王媽媽的兒子坐在外面的石階上,兩眼天真的看著天空,王媽媽牽起他的手帶他步出院子。
在經過一座石碑前停了下來,拿出一柱香替她過世的丈夫含著思念與想念。
早晨六點,王媽媽送兒子到幼稚園後,在推著攤子到街上賣熱騰騰的包子與豆漿。
(林伯伯,那請你盡量具體的描述,昨晚你還記得的經過),警方在警衛室裡與警衛林伯做筆錄。
林伯想起來有些掙扎,畢竟他年入老邁了,但是那股永不消散熱心的精神,讓他想盡各種辦法要幫忙,
(半夜兩點多,我那時後睡得很熟,但是突然聽到,碰!的一聲,我趕快爬起來,我知道出事了)
(果然,不到五分鐘,就聽到陳太太的尖叫聲,我就趕快跑去天井看,哇,糟糕!是一個女生跳樓)
林伯瞇著他的雙眼,揮著他有些無力的手,表情不時有些難過。
林伯透露著他對這件事的感情:(那個女孩我常看到,總是很開朗,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不開)
警員耐心的聽著林伯緩慢的口吻,並提出些問題:(那林伯伯,你對那為女孩還有什麼印象嗎?)
林伯看著地板,仔細回想著與那女孩的總總:(她是一個大學生啦,自己上來租房子住。)
警員寫著筆記,監視器螢幕上停著女孩跳樓的走廊,警衛室外頭圍著社區的住戶,每個人都議論紛紛。
林伯突然站起身:(我想起來一件事了,這是那天一個包裹,要寄給那個女孩的,抱歉抱歉,我老了都糊塗了)
警員接過包裹,包裹是一個不大的長方形,警員沒當場拆開,只給了鑑定人員收進證物袋裡。
林伯:(我中午收到的啦,但是她都很早出門,很晚回家啦,所以我沒機會給她)
警員:(那她平常回家都一個人嗎?你確定她是一個人住嗎)
林伯:(應該是一個人啦,她很晚回來,好像是因為要工作,一個女孩子這樣,也是很辛苦啦)
林伯說完就坐回位子上,不時嘆著氣,林伯直說著他覺得很捨不得。
清晨五點,警員與林伯做著筆錄,每個警員都感受到林伯的哀傷。
社區主委太太在大廳講述她瞭解的狀況:(第一個看到她的人,是住在五樓的陳太太。)
警員耐心的與社區將近所有住戶在大廳做案情的瞭解。
陳太太的驚魂未定,依靠在丈夫的懷裡:(我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就醒來並走到外面去看。)
陳太太不時抽動著身體:(就看到一個女孩的屍體在一樓地板上,我就嚇的大叫,我老公就來了)
一位年輕男子:(我是被那個女生的尖叫聲吵醒的,接著,就跟著大家到這裡來。)
警員問著大家一些問題,有些問題針對著對方,但都有個相同的問題:(你們認識那個女孩嗎?)
陳太太:(我不知道,我沒有看過她)
社區主委:(她來租房子的時候有看過啦,之後沒什麼印象了)
年輕男子:(沒看過耶)
朱先生:(沒看過)
一位與她相當年紀的大學女孩,表示她曾經與她在電梯碰過面:(我看過,但不記得長相了)
大多數人都是沒看過,就算有人看過,也沒有印象。
警員調查一段時間後,都先離開了社區公寓,留下這個社區互相不了解的住戶們。
所有人都感到非常疲倦與害怕,但是沒人離開大廳,大家都很沈默,似乎等著事情自己消失,
但是這種沒用的等待,只會使著眾人更加擔憂,社區主委在最後還是得站出來說話。
社區主委走到警衛室前,喊著所有的人:(各位社區的住戶,發生這件事在我們社區裡,大家都感到害怕與不安)
(但在此身為社區主委,我希望大家能先冷靜下來,然後一起解決這件事)
這句話,引起所有人隱藏許久的聲音。
有人對著主委喊話:(你怎麼可以讓這種事發生再這個社區呢,這叫我們以後怎麼住下去?)
甚至有人質問陳太太:(你住在她隔壁,你都不關心一下人嗎,讓她自己一個人跳樓)
陳太太聽非常憤怒:(你也住在這,你有關心過她嗎!)
有位公司的老闆朱先生:(唉,為了一個男人就跳樓,真的是有夠笨,主委,我希望妳能處理好這件事)
許多人同意朱先生的說法:(對,你不處理好,我們真的得搬走了。)
主委越聽越受不了,一開始希望大家的冷靜,自己也忍不住了:(你們以為我想嗎,我怎麼知道有人會因為情傷就
跳樓,我認為,你們全部人都要負責,關心社區彼此的住戶應該是大家都得做的!)
主委說句話時口氣非常的差,馬上引起所有人憤怒。
吵鬧的聲音已經淹沒了社區大廳。
林伯走出警衛室,叫著主委要她冷靜一下,主委只生氣的喊著林伯(林伯伯,我知道你妻離子散一個人很辛苦,
你那麼老了, 我們還讓你當警衛,但是你根本都做不好,現在這樣子怎麼辦)
林伯嘆了一口氣後,對著社區的人喊著:(我自願出錢為她超渡)
所有人聽到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林伯流下了眼淚:(我願意,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希望大家能夠原諒她)
沒有人說話了,恢復了剛剛的沈默,但是這次的沈默中,沒有在醞藏著彼此的無奈。
主委走下高臺,走到林伯的身邊:(林伯,謝謝你,我幫你一起)
突然,朱先生喊著林伯:(林伯,錢我出吧,你幫我找法師)
王媽媽牽著他的兒子:(找李師父吧,她就住在後面的廟那裡)
失潔放開道生的手從角落走出來,走到陳太太身旁試著安慰著她,
有人建議起在大樓天井間架設安全網,便有人跳出來自願做這件事,道生第一個願意做這件事,
幾位媽媽自願向主委提出願意幫她整理那女孩所租的房子,
大廳裡熱鬧了起來,有人分工合作,有人認識彼此。
清晨六點,社區大廳裡的那層霧,終於消失了。
(姚先生,請問目前這個價位,您覺得可以接受嗎?)道生穿著體面的西裝,專業的為姚先生介紹房子,
姚先生:(我能接受這個價位,老實說,這個價位真的很好)
道生聽了很高興:(姚先生,能聽到你這樣說真的太好了,那你覺得還需要考慮幾天嗎?)
姚先生突然有些苦惱:(這裡地段好,離捷運跟學校都近,我是真的很喜歡,但是)
道生有點疑惑:(怎麼了嗎?而且,這個社區裡的住戶,是出名的和善喔,彼此感情都很好)
姚先生:(聽說這裡有人跳過樓)
道生有點開不了口,姚先生:(你就老實跟我說吧),
道生:(是沒錯,是有人跳過樓,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到現在,都沒有住戶抱怨過發生什麼事。)
姚先生搖了頭:(我是覺得還好,但我太太可能沒辦法接受。)
道生:(姚先生,還是你能回去盡量跟您太太說說看,這個社區真的沒有在發生過任何事了)
姚先生與道生慢慢走到門口:(好,我會回去跟我太太商量,謝謝了,梁先生)
道生:(不會啦,再麻煩您了,有需要任何服務,就連絡我喔!)
姚先生點了頭後,正當他準備轉開門把,突然轉過身又問了一句:(是情傷嗎?)
道生停頓了一會:(我聽說,好像是)
姚先生沒說話,看著道生,眼神透露著些不敢置信:(情傷啊,怎麼這麼笨呢,這可能很難跟我太太說了)
說完,姚先生變離開了,道生留在屋子裡,失落的看著沒有目的的門把。
經過了天井,當天血跡已經不在,當天的陌生也已經不在,道生與這裡的住戶們打著招呼。
並要他記得去參加林伯的公祭。
一年後的半夜時分,林伯在警衛室過世了,所有住戶出了錢為他辦了場葬禮。
(請問是林先生嗎?),一名警員問著林先生,
林先生:(是我是),
警員:(那我跟你核對一下身分證字號)
林先生:(好的,f12xxxxxxx)
警員:(謝謝喔,沒錯,這裡是你要提領的包裹)
林先生:(謝謝)
林先生從警員手中接來一個不大的長方形包裹,
警員好奇的問了林先生:(都過了十年了,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要來拿)
林先生笑了一下:(因為我到現在才知道這個包裹是要給我的)
警員:(因為這本日記嗎?)
林先生:(恩,對,我媽媽到現在才讓我看了這本日記)
警員:(我們也有大概瞭解這本日記,畢竟這個案情過了十年了,所以當時,你知道她為什麼跳樓嗎?)
林先生:(跳樓?)
林先生:(我不會再以跳樓來說這個女孩,你們知道,在李師父的超渡之後,
女孩並沒有得到一個安葬的地方,屍體還在醫院的太平間裡,
似乎也沒有任何家人來認領她,一年過去了,社區裡的人漸漸忘記了這位女孩,
只記得有個人為了情傷跳樓,然後留下一陣恐怖的陰霾始終籠罩著社區公寓。
可能還有人帶著恨吧,對那個女孩。)
(但我卻說不出什麼話,因為那時後我還小,我媽媽牽著我到大廳裡,我只記得很多人,然後每個人都很吵。
現在我能說了,我想說的是,我很謝謝那晚的那位女孩,因為我明白,她不是因為情傷而跳樓,
她只是為了幫一個小男孩撿他掉在屋簷上的玩具而已。)
(你覺得,在當時那個冷漠的社區裡,有人,會因為你沒有爸爸,
而時常陪你玩,買玩具給你,幫你撿掉在屋簷上的娃娃嗎?)
十年後的社區,充滿了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與感情。
十年前的社區,沒想過是因為一起跳樓事件促成了這段感情。
所以,死亡是不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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