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營站內,下一班通往岡山的區間車還有十分鐘才來,我跟揚坐在坐椅上等待,剛從澎湖系遊回來,大家似乎都泡進了咖啡杯裡。我跟揚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晚上九點多的月台好像是無趣的舞台,乘客都意興闌珊的,回家的心情總是難耐。
剛剛揚跟我為了貪圖方便,搭著捷運穿過高雄未停,到了熟悉的左營,直接從捷運站轉上台鐵左營站,其實省的也只是短短的出站入站。雖然早已碰上了屬於背著沉重行李的我們的坐椅,但揚跟我依然是往前再走到熟悉的坐椅旁,在樓梯的旁邊,畢竟通常晚上的第一節車廂也只會停到這裡。
月台內沒有正妹,有也不能怎樣呀我想。剛從澎湖那充滿青春的地方回來都沒收穫了,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月台也會有什麼可能呢?唯一吸引我的注意的是,靜靜躺在坐椅上那被撕成碎片,分屍後又不知被揉了幾次的信紙。雖然被撕成了碎片,但它很乖巧的疊在一堆,並不吵,只是看起來要爆發些什麼一樣,裡頭在吶喊著些什麼。到底是習慣還是好奇我並不知道,我就這樣坐在了坐椅上,信紙的旁邊。
信封是水藍色的,好似剛踏入初開情竇的學生用來裝純純愛意的信封,當然現在的學生還有誰在用信紙寫東西呢?才剛進入農曆七月,在月台看到這樣的東西卻只是讓人心煩。但是,奇怪的是,好奇心更勝於前者。好奇殺死一隻貓,看來是可以隨時隨地證實的事情吧!
「好奇,殺死九十九隻貓。」揚說,我笑了。但是佐藤明日香的小女孩明日香一定代表的是比好奇更愚蠢的東西,在這樣的社會裡。故意不去理會信紙,跟揚做做澎湖系遊的結論,但心思總是不小心在撕碎的信封上降落。於是,敵不過好奇心的貓不自覺地伸出手拿起了其中的一片碎紙。
我喜愛的藍色油性筆寫出了娟秀的字體,看來筆也是用了一陣子了。其實不是一張碎片,是三張,三張信紙。我跟揚互相傳著看,好像偷窺似的。內容早已經被忘記,畢竟是被撕碎的內容無法完全了解,但小小的紙片很容易就抓到幾個關鍵字。
『為你去死,你的老婆,離開』這樣的關鍵字,已經可以很容易地拼湊出故事的架構了。是她寫的。大概是難言其中的三角關係。總而言之,似乎該是說分離的時候了。
我趕緊將三張碎紙放回去,讓它繼續靜靜地躺在那裡,跟其他碎紙一起吶喊屬於那三角形的悲傷。鬼月剛來,看到這樣的東西實在是讓人心煩,常感謝我的好奇心,其又是在月台看到這樣的一個東西。也許,她只是坐往遠離紛爭的遠方罷了。但是,心裡永遠只會往最糟糕的地方想。還好,九點多的左營站很寧靜,火車還可以搭,沒有圍黃布條,唯一的公務員還是疲憊的站務人員。這代表著,一切都還是世界原本該有的世界。沒有事情。
列車來了,我跟揚搭上車,遠離了被撕碎的信紙。真的是這樣嗎?區間行駛到了岡山,與揚道別後下車,又是習慣的一個人走過月台。撕碎的信紙繼續在我腦裡反覆飄蕩著,故事有很多種,但是這樣的故事好像讓我存有疑問,真的是這樣嗎?
信,被撕碎。信,躺在椅子上。椅子,在月台內。信,是她寫的。那,看完信撕了信再坐往遠離紛爭的遠方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於是,故事又在我心中組合了一次,也許是這樣子的。
男人搭上在我們之前的不知哪班列車,現在要搭火車又有老婆的男人應該很少吧,台灣不是日本。在此之前,他當然是先收到了這封還沒被撕碎的信。在月台,可能坐在我坐的位子上。當然,應該是我坐在他坐的位子上。心情,可能跟我的行李一樣沉重。他顫抖地撕開信,拿出來的信紙跟心情一樣沉重。
「三張呀…真是會寫,麻煩。」也許他這樣想。
他並沒有細細地研讀屬於信的悲傷跟吶喊,只是快速地掃過,好像怕有其他人在旁邊偷看一樣,然後趕緊把它放進信封裡。心虛吧!他自己都知道。深深地吸一口氣,吐氣。怒意突然竄上了男人的心裡,也許在信的另外一個角落,寫到了什麼她的愚笨或是他的無知。畢竟我跟揚只看了三張碎片,這種事情誰對了誰錯了誰都不知道。於是,他發起狠來撕碎了信封,連同信紙。他覺得這樣一片片的撕開它或許可以撕開她,也可以一起撕開過去。列車來了,將撕碎的信紙丟在椅子上,道別,然後上了他該上的那班列車,走了。留下靜靜躺在椅子上被撕碎的信紙,好像在吶喊著什麼。
這裡,主角從她換成了他。所以,她呢?這是不是代表著,一切都不再是世界原本該有的世界了?
鬼月剛來,看到這樣的東西真的是讓人心煩。好奇,也的確殺死了我心中名為勇氣的那隻貓。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發生一個怎樣的故事我不知道,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倒是挺近的。這故事有怎樣的結局我也不知道,只希望火車能夠繼續行駛,月台沒有圍黃布條,公務員還是只有站務人員,即使是月台上的人們看起來都意興闌珊的。
2009。8。24 11:40 完
2009。8。25 01:19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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