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A希望成為英雄,在優良的教育環境中成長,未來成為社會中的菁英份子,他不想在小店鋪中充當學徒,鎮日在灰暗光線下雙手沾滿黑污,換取一份勉強餬口的薪資。他掌握到機會,在拳擊上過人資質使他有機會進入人們眼中的菁英份子培育學院「NAPOLA」,即使必須與父親決裂,在寒冷的凌晨獨自逃離家庭,他依舊不後悔,因為,無限美好的未來已經觸手可及,他將不再是工人之子,而是偉大領袖的跟隨者,菁英中的菁英,未來德意志帝國統治歐洲後的某位地區領導者。
經由學校教師的破例拔擢,以及本身「優越」的亞歷安人血統特徵,少年在莊嚴的古堡學校裡開始嚴格規律的生活,近乎軍隊式管理的作息,教官半懷惡意的折磨訓練,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回去的孤獨,他一一承受下來,並不斷訓練自己,終於在一場校際拳擊對抗賽中綻放光芒,他的才華讓與會觀眾為之驚豔,校長甚至承諾他,校際對抗賽場的勝利將帶給他一張進入帝國體育學院的入場券。從此刻開始,少年已經揮別平凡低下的生活,進入了「勝利者」的殿堂。
一日夜晚另一位少年B悄悄進入Napola就讀,B與A可說是絕對相反的兩個個體,A出身於反對納粹黨的貧窮工人家庭,體格良好充滿活力,擅長被當時人們視為「男子漢」舉動的拳擊;B則是當地納粹市長的獨子,身材瘦小略微女性化,感觸敏銳喜好和平,最大的興趣是寫作,但是兩個少年卻出奇的契合,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或許,在某方面他們擁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無法成為父親眼中的理想男孩。晚餐後偷跑到女僕房間窗下,輪流成為彼此的墊腳石,以便偷看她脫衣入浴;B持續書寫他父親永遠不願意去閱讀的文章,A在拳擊之外的時間充當他唯一且忠實的讀者;週末時A受邀至B家中晚餐,取代過去一人獨在空盪的大理石城堡中默默渡過,兩個少年的友情隨時間越加濃厚契合。
身處在荒野之中,耳際不斷響起颯颯聲樣的強風,一根根刺骨冰冷穿透皮膚直達心中, 如果看見遠方閃耀紅色微弱的火光,一定令人歡喜不已,併步快速走向溫暖,然而太過貪求而過於靠近,換來卻是疼痛的灼傷。
下一場的拳擊即將開始,A在台上蓄勢待發,B在台下緊張觀看,鐘聲響起,兩具年輕強壯的身軀在四方形的區域內彼此毆打,一場夾雜慾望、野性、對勝利的執著、對血腥的貪求的比賽,三分鐘一個回合,想盡辦法盡可能向對方施展一切被允許之暴力行為。到了第三回合,熬過了前兩回合的無情痛毆,A巧妙的抓準時機,一記右擊重拳讓對方半倒在角落,場邊人群興奮高喊:「朝他的臉打下去」、「朝他的臉打下去」,A猶豫了,對著無法起身的敵人給予重擊違反他的道德觀,但是背後,有拳擊教練-一手提拔他,破例讓他進入Naplona接受菁英教育的恩人-,有校長與地區納粹高級官員,他們都高喊著:「朝他的臉打下去」,少年A舉起他的右拳,朝下方45度使勁揮去,於是一個少年失去意識昏死,另一個少年高舉雙手承受榮耀。
賽後,更衣室裡,B與A發生一場前所未有的爭執,因為那一拳。清秀的少年無法克制自己的眼淚,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朋友居然如此殘忍,對一個無法反應的人下重手,健壯的少年認為他為了未來,為了學校的榮光,這是不得不的一拳,兩人似乎從不知名的一點開始,緩緩分離。
拳賽數週後的一個深夜,全校的學生在睡夢中接到緊急集合,上頭交付這些未來菁英一個任務,追捕潛逃藏匿在山區附近的蘇俄逃犯,每個人配給一把毛瑟槍,一個裝滿子彈的腰帶,戴上頭盔開始追捕。這些不曾經歷戰場的少年,一方面恐懼不安,另一方面卻又興奮不已,希望自己能夠捕獲敵人博取榮譽,就在這樣的心態下他們在漆黑堅寒冷的叢林裡整夜不息,忽然右側山頭上出現幾個黑影晃動,少年們毫不猶豫密集火力射擊,在數十聲槍響過後,山林隨即回復平靜,雪地上多了七副在血泊中顫抖的軀體,他們是逃犯,他們是年僅十數歲的孩童。
這是一個榮耀,卻是個在心中深沈灰暗的榮耀,少年A保持沈默繼續生活,上課、運動、吃飯,但是B無法如此,他在作文課上大聲朗讀對於那不人道事件的感想文章,那年輕、衝動勇敢的舉動,使得B遭到學校嚴厲的關注,若非他的父親是當地市長兼納粹高層,他絕對會被迫離開Napola,雖然免去退學危機,他仍免不了父親一番痛斥,以及同學們刻意排擠,因為他太過光亮,而火把的亮光往往使得黑暗越加清晰。終於,B用他少年式的、無聲但強烈的表達方式,在一次學校的冰泳訓練中,在結冰湖面的底層之下,拒絕離開水底,緩緩地往湖底沉落。
最後的拳賽開始,面對實力堅強的對手,A在前三局苦苦支撐毫無還擊之力,好不容易在第四局打出一個漂亮的左右連打,對手體力不支半倒在擂臺柱子下,只要再補上最後一拳,一切的成功就此到來,他將成為菁英,或許將來還是某個地區的領導人物,他低下頭看了看對手淌血的臉龐,再環視周遭的大人們,那一張張因為興奮高喊而扭曲的臉孔,他停止舉動,靜靜等待對手重新站起來;他放下雙手捨棄防備,讓對手毫不留情朝他揮出致命一拳;他只感覺自己倒在擂臺地板上,隨即昏迷,再次醒來已經回到學校,以及校長憤怒的臉孔,命令他立刻滾出Napola;他失去一切,連身上最貼身的內衣褲都被收走,提著當初唯一一只舊皮箱,穿著單薄的衣服短褲在冬季的道路上緩緩走離開那曾經充滿夢想的城堡。
少年最後走向何方,沒有人清楚,他會回到故鄉繼續以前骯髒勞累的學徒工作,還是在哪裡展開新的生活,一切都是謎團,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一段屬於少年的友情永遠存在他的心中,以及,身處那瘋狂迷亂的時代中,他將不會再次選擇錯誤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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