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晚上幫大老板慶祝七十大壽後匆匆下班,頭痛欲裂,多半是中研院旁的剉冰惹禍---媽的,我一直覺得那冰店用的糖水不純,多半摻糖精了。
和家人會合,在車上母親很無賴地雙手一攤: 「啊我沒煮飯耶!」
怎麼辦?涼拌,涼拌生牛肉或章魚或黑橄欖青紅椒,所以就吃義大利菜吧。
Max 的叉子(Forchetta)餐廳還有位子,離東區又近,就是那兒了。
吃飽還能去久違的紅利逛逛,找童老板聊聊,他們剛搬去安和路不久,看報紙上那副陣仗,價錢大概又要飛漲,在遇到下一個令人動念追求的女孩前,我恐怕是無緣在那裡用餐了。
三個人,加上菜單半年沒換,因此點菜不多,一份燻雞蘑菇煎餃---這是點給爸媽嚐新的小菜;一個蘑菇香蒜pizza,母親只要這種東西就能打發;一份白酒炒蛤蜊,在實驗室吸多了有機毒氣,要保肝一下;一份紅酒燴牛膝,沒辦法老爸說他好久沒吃肉了; 「那需要PASTA嗎?」女侍問道,我端詳了一下菜單「沒關係,先這樣!」
我跑去廚房找MAX
「不好意思,MAX你能不能幫我炒一份那種用橄欖油和香料乾拌炒的圓麵?」
「乾炒的啊…」
「嗯,今天不太想吃有醬汁的麵,精神不好,想要爽口開胃的麵,不要放什麼料,就像什麼蒜味辣椒麵之類的,然後sauce收乾一點,拜託你啦!」
「我是有晒好的辣椒乾,不過…Spaghetti剛好用完了耶。」
「啊,是哦,那你們剩什麼麵條?」
「就剩寬麵(Taglaiteli)和圓扁麵(Linguini)了,可是…」
「可是這兩種麵好像不適合乾炒喔?」
「這樣吧,我還有剩一些天使細麵(Angel Hair),你有吃過我的Carbonnara(奶油蛋黃培根麵)嗎?」
「呃…是沒有,可是我不想吃太膩的味道哦!」
「放心,我的不一樣。」
等待的空檔又試了MAX兩道新菜,他說:
「對了,今晚YS也來吃飯,在那邊我帶你去找他!」Ys是台灣我最崇拜的葡萄酒專家,有鼻子有味蕾還有頭腦加上一枝令人欽羨的健筆,去桌邊揮揮手,他正在角落裡講電話。
Max 所謂的Carbonnar Angel Hair來了,雖然是奶油醬汁,卻並不濃稠,大概沒放蛋黃,薄薄一層裏在細如髮絲的麵條上,捲了一口到盤子上,黑色小點清晰可見,還有一股絕對錯不了的香味!
「麵線糊摻黑胡椒啊,你跑去廚房點這種東西幹嘛?」老爸非常不以為然。
「嘿係黑松露啦!」好神奇,真的讓人精神一振,原來松露不但能催情,還能治頭痛與精神萎頓。
「嘿,你幫我把這半瓶酒喝掉好不好,我快要走了,開車,況且待會兒還要工作」YS拎了瓶義大利北部ALBA的紅酒到我們桌邊 。
「真的,哇,多謝!」請小姐拿兩個杯子,嘿,這玩意兒剛好配牛膝。
「對了becco,你的果醬真的不打算拿來賣嗎?那個杏桃的真的很好吃耶!要是開店我要投資!」
「真的啊,哇哈哈哈!!」不是我笑的,家母第一次聽名人當面稱讚,很虛榮的。
「真的真的,我吃過很多款Ferber的果醬,可我真的覺得你做的比她好吃!」酒還沒下肚,臉就不禁紅了。
「喔,好爽,聽你這樣一說我回去要再加把勁了!」哈蜜瓜杏仁以及哈蜜瓜覆盆子檸檬皮果醬!
「對啊,我覺得該讓台灣人多嚐嚐看真正的果醬,這是很有意義的事,要不然大家以為果醬不過就是那個樣子沒什麼了不起,很可惜,你看咱們台灣一年四季都有那麼棒的水果!」作家的使命感又來了,還跟我說懶得文以載道哩。
「嗯,我有想過這點,前一陣子大家不是搶種蕃茄嗎?後來過剩到拿去餵豬,我一直覺得台灣農夫好可憐,所以就想做一大批紅蕃茄果醬,再連同翻譯出來的食譜多送人一些!」雖然不屑去參加遊行,兵也是隨便當當,可是咱們自有一套愛台灣的方式。
YS點點頭:「而且,你看,有一罐好吃漂亮的果醬在冰箱等著,人就會想去買好的麵包來搭,自己做無糖的優格來拌,要不然煮一杯好茶,一壺espresso咖啡配,這樣豈不是會讓人每天醒來都會好期待吃一頓很棒的早餐!」
今晚的pizza功夫沒到家,顯然內場剛經過一番換血,影響不小;牛膝的調味有一貫的高水準,只是肉燉煮的不夠,怎麼會這樣?
「因為有客人反應原來的版本太爛,所以我還在嚐試新的作法!」
「可是我還是喜歡以前那種口感,今天的osso bucco比較有咬勁,也夠入味,可是我自己還是欣賞那種催迫到差一點就崩潰的那種感覺!」
「嘿,別忙結帳,吃過甜點再走!」其實已經很飽了,偏偏那個巧克力焦糖覆盆子慕司以前沒吃過…
「對了MAX,我後來又做了好多種果醬,不過今天是臨時起意過來的,忘了帶給你嚐,下次一定!」
「好啊,你上次那個真的很好吃,下次多拿一點,可以賣了!」
「唉唷,自己做來吃,說不上做生意啦,何況我去哪裡賣?」
「拿來店裡我幫你賣呀,真的可以喔,你要有信心!」
信心是有,就是沒那個時間。
吃頓飯,意外得到兩位武高人的讚美,感覺不免飄飄然,酒喝多了不禁幻想: 要是becco牌果醬問世,該賣哪些口味呢?回想之前嚐試過的口味,轉念一想,不行,這都是人家FERBER的創意,拿來貼上自己的名字賣錢有多丟人?
人可以沒有「榮譽」,但不能沒有「榮譽感」!
回到家看到牆角的文旦,查了一下原來他的洋名兒叫Pomelo,趕緊拿出我的Ferber果醬寶典,中秋節來做個應景的口味吧!
竟然沒有!?
「沒有那就不要做啦,我們來做牛奶果醬啦!」母親一直對文旦口味提不起勁。
「不,食譜沒有,我們自己做,反正文旦便便,柑橘類的果醬之前也不是沒照課本嚐試過,我想應該不難!」在歐洲旅行時鮮少看到柚子,中秋節,又用家鄉斗六的文旦做中秋果醬,還有比這更政治正確的嗎?
「不要啦,課本沒有你還亂做,浪費我的文旦,這是人家姐姐特別請人送來台北的耶!」
「不過,只有柚子太單薄了,我們要做中秋主題的果醬,媽,中秋節還有什麼應景的食物?」
「中秋節喔,烤肉啊,月餅啊,蛋黃酥啊,你要放蛋黃進去果醬裡嗎?」每次聽到她這樣講話,就覺得自己是領養的。
「對,八月十五中秋,八月桂花香,我們去樓上摘桂花來做桂花醬加進去!」
「桂花上次被颱風吹掉了啦!」那就上碧潭。
「嗯,月餅裡常有蓮蓉,可是放蓮子顏色難看,有了,放栗子,栗子是秋天的代表食物,尤其在法國,我們的果醬作法是法國來的,瞧,多飲水思源一脈相承啊。還有我們放一整顆不切不磨的栗子,那形狀顏色豈不像是蛋黃一樣嗎!哈哈,太酷了!」
「啊唷你不要黑白摻啦,做牛奶果醬不是很好?」母親還不放棄。
「不,這款中秋節的果醬一定會轟動的,抹在剛出爐的Baguett上就變成法式月餅嘍!」
「三八,哪有什麼法式月餅?」
「開玩笑,一之鄉拿難吃的海棉蛋糕夾蓮蓉就可以叫「蒸的月餅」,我那麼"厚呷"的東西,叫「呷的月餅」不為過吧?」「嗯,媽,這個中秋果醬就叫"嫦娥奔月",明年端午節到了,就用艾草、糯米、桂圓來做"屈原投江"醬;用日本的秋天的紅柿做成和風"夸父追日"醬;要用九個大大的栗子和深色秋冬水果裝在小罐子,這叫"后翌射日"醬;還有我的好兄弟D在大陸種的梨,加上Balsamico(義大利酒醋),做成"孔融讓梨"醬,嗯…不好不好,既然加了醋,
就叫"離(梨)兒腹內酸"果醬吧…」
"源源不絕"的創意還沒講完,轉身一看母親已經不見了。
先到此為止,這些中國文化基本教材果醬,剛好可以擺到同一個產品線上去,名字就起作:
「吃飽了撐著----一群無聊的人!」系列。
台北市安和路一段127巷4號
TEL:02-27077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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