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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的第一個舊曆年就這樣過了，沒有厭煩到總是令我生氣的瑣碎禮俗，但也不可能因此躊躇滿志，K君家的除夕晚宴早早便結束，那晚我弄了一個麻婆豆腐與義式奶酪(Pannacotta)，蠻奇怪的組合我承認---就像離鄉背井拼拼湊湊生活著的我們。

我想念家人，那是一定的，流浪在外的經驗不是沒有，如今的處境絕不比當兵或者在南港從事地下工作那陣子艱困---共通點是:時間很長，與家人分離，語言不通，還有東西難以下嚥---其實是舒服多了。

何況研究生的生活總是不斷有突破與(各方面的)獲得，忙碌緊迫的生活更極有助於忘卻離鄉背景的愁緒。午夜夢迴，真正最多的，其實是對於爸媽想念我們那麼深感到不忍。

寒假返台時經歷了兩次親人的告別儀式。我在外婆尾七那天非常認真地誦念一下午經文，在懷恩堂則第一次認真的聽牧師(還是神父)在台上講話(去年兩次進教堂是當伴郎，我根本睡著了)。這樣講或許有點冒瀆，但我相信這些經文或証道辭，與期說是在送行逝者，毋寧說是為了安慰世間親人而存在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父母第一次送我們去夏令營，掛上名牌上遊覽車之後，班主任開始向爸媽講解行程，並再三保証:放心，你的寶貝一定會吃好睡飽，三餐正常早睡早起，遊覽車都是合格司機駕駛的，絕不至於迷路或出任何意外，學校沒做完的寒假作業大哥哥大姐姐會教他們做完，積欠的卡債將有專人代償，保証小寶貝脫胎換骨，向上提升…前提是你得繳團費或取得某種會員資格就是了。

這時候不免會算算，自己能陪伴父母的時間與機會還有多少呢?然後很驚訝的發現---雖然本來就不是嘛---從小那種”無限長”的永遠感已經徹底消失了。意識到這個事實真的讓我沮喪恐慌好一陣子，對我來說那算是脫離生命裡天真的另一個開始。

Pannacotta做的不理想，乳香夠重，軟硬適中但口感卻似粉糕，我恨不得從冰箱拿前兩天做的紅酒燉梨來雪恥，當然只是想想就算了，反正這些人根本是來看球賽的，我對這樣的聚餐內容相當感冒，以後對共餐的食伴依然要有所矜持與慎選，不能因為人在國外就隨便。

紅酒燉梨也是我小年夜飯的甜點，會做這東西乃是因為手上不巧有一瓶三公升的Rioja，喝不完，送給室友辦生日派對，他們喝不到四百毫升就擱下沒動，我回家之後嚐了一口，呃，91年份的酒好像有點過頭了。

什麼食譜可以大量消耗掉紅酒呢?線上食譜機器人產生的答案就是這道「燒酒梨」(poached pears in red wine)，他也是典型家常的法式甜點，紅酒消耗效率比起燉牛肉或燴雞(coq au vin)高二成以上。

材料:
四個西洋梨
半瓶紅酒(或足以在鍋中完全蓋過梨子的量)
糖1/2 C
香草1 tsp
肉桂1tsp
一個檸檬的汁
檸檬皮1tsp
其他香料(optional):all spice 1tsp或者每半片梨釘一個 clove(丁香)

做法，煮飯博的作法是紅酒加入這些配料之後，將去皮去核對半切好的梨子丟進去煮，直到梨子煮軟撈起。但同樣擅長甜點的季節師傅堅持這梨要先浸隔夜讓酒汁浸入才行，還特別強調不能用爛酒…well，十五年名廠的西班牙Rioja夠好了吧?

我的做法是採取折衷主義，也就是紅酒泡著梨煮到微微沸騰(simmering)之後，放涼，丟冰箱隔夜，第二天再拿出來煮軟。赫然發現這下變成Becco學C. Ferber做果醬所採用的典型招數了…算是一種職業病還是半個本能呢?

總之，梨子煮軟之後便可撈起備用，剩下的醬汁則繼續滾煮收乾，直到接近焦糖化---你看又跟果醬一模一樣---吃的時候可以切片擺成扇型，淋上醬汁，配一球白色冰淇淋(牛奶或香草)或無糖優格插兩片薄荷葉享用。

梨子和醬汁分開儲放，可以放冰箱慢慢吃，真是一道非常簡單實用的甜點。會做這玩意令我非常得意。

我在週日傍晚，也就是台灣大年初二早晨打電話給母親，邊吃燒酒梨順便報告這新學的甜點，更主要的目的是確認晚上阿姨家的Surprise Party一切妥當。

沒想到平常總是喜孜孜接起我們電話的媽媽竟悠悠的嘆道:「唉，臭兒子，你什麼時候不打偏偏現在打，打斷我的美夢了啦，我才剛夢到妹妹打電話給我，說她無論如何都要去日本然後回來台灣，可是我還沒跟他約好日期和接機的時間吶!」

這時妹妹的日航班機應該已經飛越國際換日線了。



(新年恭喜，台長祝大家新的一年，狗運旺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