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丁嘉德於是一夕之間國際聞名了,不只是因為他是伊朗的總統,更因為他以總統的威名,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演講時,振振有詞地說出這樣的話:「伊朗沒有同性戀」。他並且擔心自己說得不夠清楚似地,熱烈地補充道:「伊朗不像其他國家一樣有同性戀,我們國家沒有同性戀!」氣勢上,阿瑪丁嘉德順利地將其他國家踩在腳下了,骨子裡,他被所有人權人士給笑翻了,這樣一句鏗鏘有力的證詞,訴說著多大的恐懼與粗鄙。那些事實上在伊朗被施予不平等對待及鞭刑的同志們,其境況且可想而知了。
於是我回頭看看我輩台灣。我們自由、我們愛台灣、台北市政府每年善意地舉辦同志嘉年華,人權協會每年不遺餘力地舉辦人權講座,關於同志議題的總總文化活動,順利地浮上檯面、屢屢得獎。就世界而言,台灣歡迎同志的程度,已經可算是頂尖資優生了,然而,我還是常常聽到諸如此類的言論:
1 、 哇,蓓蓓,妳真奇怪,身邊怎麼有這麼多的男同志女同志,妳的交友圈的確比我複雜許多,像我(絕對帶著小貓得意驕傲狀),身邊就完全沒有這樣的朋友。(噗吃,我對於眼前可愛小美女的言論,感到可愛透頂。)
2 、其實呢,我覺得同志沒什麼不好,不過就是不要換來換去。同志感覺都好亂,一天到晚都在換,這樣真的很不好,太縱欲了。對健康很有危害!(這位高貴的王子公主,呵呵,我想你指的是愛滋病吧。)
3 、蓓蓓,我有一位女生朋友告訴我,她本來是同性戀,後來進了教會才發現自己走錯路了,就開始交了男朋友,原來的女朋友還是一直跟她糾纏,同志圈真的很小,也比較容易亂,我不是說同志不好,不過真的就是,嗯,圈子太小。(親愛的小姐,妳想說的應該還是同志不好吧!)
或者還有許多,實在不勝枚舉,我每每聽到瞠目結舌,卻也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等到我可以回答時,通常人已經跑光了,大家已經換了個話題了。也或許,對方實在距離這個議題太遙遠,如果要再教育,恐怕我問題還沒討論完,已經要面對更大的疑問:妳是同性戀嗎?而開始進入到下一世紀的備忘錄辯證了。所以,有時我三緘其口,默默微笑,聆聽、理解,並且明白到,絕大部分的台灣對於同志,畢竟還是一種浪漫的想像,儘管是年輕人亦是如此,無論喜愛或是恐懼。然而還是能夠善意地釋出關懷,這已經是一件絕棒透頂的事了,無論如何,可以討論,可以允許不滿,可以支持,可以互相擁抱,台灣,畢竟還是一個善良的島嶼,無論支持同志或是不支持同志者,在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共同敦厚下,即使彼此間有著天壤之別的思想差異,還是能夠互相祝福,即使帶著憐憫、不屑,或憤怒,那中間還是有著愛的。
然後我想到我曾實際自助旅行去過的丹麥,一個讓我感動的國度。
丹麥這個永遠名列全世界最快樂城市的頭幾號班長級國家,市容整潔、街道環保,儘管有著好酗酒、自殺率高的負面說法,然而在我實際造訪的經驗裡,看到的是一個真誠友善的國度,到處都是微笑與甜美。丹麥有好吃的冰淇淋、有透明晶瑩的空氣,還有,一對對出櫃走在路上的同志伴侶,親親愛愛,妝點美麗的街景。
在哥本哈根的港口旁,陽光灑在小美人魚雕像的身上,也照耀在沿港口邊散步的同志情侶們。就在市中心的廣場上,一個小小的拐彎,我看見那個半月廣場在石子路上顯得璀璨,這裡有許多美味漂亮的餐廳聚集,並且十之八九都是女同志。無論是服務生、廚師,或是老闆娘、來用餐的客人。為什麼我知道她們是呢?不只是因為那種彼此間情人般的眼神與愉悅的流動氛圍,更是那手勾小手的親密模樣,情人互訴衷情的撒嬌模樣。便有千般的指責,都不忍心吧!人家好好的談戀愛,我們在這裡窮攪和什麼勁呢?如果同志間剔透的情感能夠如此真誠地傳達到每位世人的心中,或許更多的想法,將會放下身段重新再來。
我想到我一位極有智慧的老師說的話,她說,「如果你發現你的身邊都沒有同志,也許不是因為同志全部都消失,而是他們不願意向你出櫃。如果你身邊有很多的同志朋友與你自由談心,那麼恭喜你,那是彼此的榮幸,而你的世界將因此更加開闊!」
也許,一個城市能不能容納同性戀,端看這個城市是否能夠看到一對對老年同性戀者的歡愉背影,兩個剛結束完法式熱吻,正準備要動手製作有機醋的阿嬤,或是兩位小手拉小手得意滿足要去買蚵仔煎的阿公,如果可以被閱讀見,那將是這個城市迷人的一幅天堂畫。也許,阿瑪丁嘉德如果被送到丹麥來,他將會發現同志並不是那麼稀奇古怪、不可見容。他會開始喜歡上各式各款的同志朋友。在他的國度裡,阿瑪丁嘉德將會放下他國王的身段,重新接納同志朋友們。他會說話更溫柔一點,對待情感不那麼粗暴一點。
但是也許,我們將可能遇到一個更棘手的問題,阿瑪丁嘉德看得見真實動人的同性戀嗎?
而你,是阿瑪丁嘉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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