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轉圜餘地,剛感受到瀕臨傷害邊緣的情感,他看向光一,面龐泛起光澤,前額蓋上幾絲金髮,安然無事的閉著眼。剛走向浴室,關上門,內側傳出陣陣水聲,像洗滌的聲音,像恍惚的沖刷,最後他扭緊蓮蓬開關,淋著微熱的水滴歩出,褟褟米悄悄飲下意外的甘霖,對緊貼的耳朵發出訊號,極其謹慎的敲打摩斯密碼。臥房的門把掙扎了幾秒,放棄,隨後沉默,全身溼透的剛趴倒床鋪,頹喪地將表情埋葬於床被中,動也不動。
一小時後,客廳有了動靜,原先睡得沉穩的人影已從原地消失,起身巡視著每個空間,最終來到半掩的門前站定。剛小小抽動了一下,緊閉的眼眶似乎阻擋著某種液體,不願睜開。光一逕自從床頭櫃拿出毛巾,輕柔擦拭那尚未吹乾的髮絲,直到身下的被單泛出大片水漬,才驚覺躲藏的人宛如落湯雞蜷縮於被窩裡。他伸手摸向剛的額頭,放心嘆了口氣後,帶著幾許擔心、自責的低落試圖將剛吵醒。
「剛,起來。」他撥開剛頰邊的頭髮。
床邊的人抓緊被子,視命令如空氣。
「這算無言的抗議?為了她?還是你自己本身?」
剛默不作聲,將大腦封閉在失去聲響的世界,企圖分割兩人之間的距離。光一冷不防掀開妨礙對話的羽绒,正面挑戰剛的忍耐限度。剛雙眼圓睜,像被人剝下結痂,赤裸著傷口般感到難堪,更沒料見昔日好友竟完全漠視他的憤怒。
「我不想看見你,給我滾。」
「理由呢?」
「理由?就是討厭,甚至憎惡。懂了嗎?」剛起身脫去襯衫,輕蔑一笑。
那抹笑容刺進光一胸口,他表情微征,僵硬地反問:「為了自己?」
隨手拿了件T恤穿上,剛面無表情越過床鋪,丟下一句︰「你自找的。」
緊繃的線條爬上剛嘴角,收縮了目光,與身體一同靜止在門框前,思索著下句台詞,惡毒的辨證。
「兩個男人在一起能做什麼?互相自慰?」
目不斜視的餘光遺漏了床沿人影,剛了解時間拒絕給他疑惑,收回那份躊躇,只為抽乾滿室徘徊的氧氣,隱隱吸上一口,稀薄的使人暈眩。
「自慰?真謙虛的方法。」光一吞吐著煙圈,表情似遠還近的飄移著。他走向剛,掀動嘴唇,用近在咫尺的雙眸透射出亮度,嚴肅地直視。
「問題是你怎麼看待我?童年玩伴?昔日同窗?執迷不悟的怪胎?」,他別具深意的一笑,「自慰這點小伎倆還打發不了我,堂本剛。」
「那又如何,摧毀自己曾經擁有的事物,到頭來必須卑躬屈膝求人施捨的下場讓你不爽了?」
虛空的靜默,沒有任何聲響,包括脈動。
白色浪花泡沫一閃即逝,留下悄然無息的天際,燙熱細砂承載著短暫水痕,最終卻仍不復記憶。剛扣上胸前紐釦,重新整理外表,拿了手機準備離開房間前,淡淡說道︰「你既是摯友,也是家人,唯一不變的只有這件事。」
房外大門門鎖喀喀兩聲,隨後裝上清脆的金屬摩擦音,安靜睡去。
公寓頂樓的陽光像要結束生命似的燃燒自我,刺痛的別過臉,剛悠悠歩過長廊繞下鏽蝕的鐵梯,穿過停放機車的陰暗棚子,停頓,眉間緊扣,然後離去。
盛夏的炎熱滾沸著景色,黏膩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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