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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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雨勢太大，母親會叮嚀我，到巷子底去打探水溝的水是否淹上路面，必須隨時回報給母親。我告訴她水溝水距離路面有多少公分，並用食指拇指比劃比劃。水淺淺還在溝底時，我們可以慢慢撿拾凌亂的物品。水漫延到路面，則開始收拾衣物，能往二樓搬的先移動。這時候的檢測標的物是試踩進入我家圍牆的台階高度，如果水淹距離剩有二分之一，則開始移動客廳的物品，可以搬移到桌上，或是搬到房間通舖上，有的往飯廳搬，冰箱是放在一張特製桌上。而圍牆內進入客廳只需輕度抬腳的一層階梯，如果雨勢大，水淹至庭院再淹進客廳是很快的，所以時間是分秒必爭。

 

    小型水患，我們躲上通舖就可以，有時風雨不停歇，黑漆夜裡無法安穩睡覺，最怕是水淹上床舖，停電時點上蠟燭，人影水影燭影晃動在牆上，黑水也在床邊晃動。我好奇那黑水裡有些什麼？害怕會不會有蛇？母親一一指揮三個小孩子從房間窗戶爬上樓梯登二樓。上樓後就不知水到底是淹多高了。第二天一早從樓梯望下看，水漫大床通舖，水漫飯廳…..家裡白牆上有一條水痕，像是鉛筆畫上去的線，圈著客廳、飯廳的牆面。

 

    有一年，表姊來台北遊玩，住在家裡，實在剛好，剛好颱風來。我們駕輕就熟的整理東西，照舊打探水勢、搬衣物…夜裡風聲雨聲颳的讓人無法安睡，水又淹高，一樓已經被淹沒，只差三、四階梯就淹上二樓了。真的無法安心的睡，黑夜裡我張著眼，聽母親與表姊說話，不知何時睡著。第二日早上醒來，靜悄悄，雨細小的飄，從二樓陽台望去，外面是一片混泥黃水，社區裡許多位在部隊服役的父親們帶著食物回來，大聲叫喊著妻兒名字。我的爸爸穿著雨衣也從巷口慢慢游走到家門附近，奮力拋上土司麵包，那大水已經退至父親的胸部，我們見到父親心裡踏實多。表姊說她度過一個難忘的假期，但是以後邀請她來台北，她都不願意再來。

 

    淹水經驗給小孩子的記憶也許只剩下好玩，可以玩水，曾經小妹受邀到同學家作客，還質疑為什麼人家的冰箱是放在地上而沒有放在桌上呢。對大人來說卻是很辛苦，母親要領著我們去提乾淨水回來食用，等待有自來水時，要清洗房屋內外。現在每年颱風依舊來，大水還是會漫淹，只是淹到別處去了。原來家裡那牆上的水痕已經在眷村拆除時，也一併拆線了。

 

 

─福報副刊 2011.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