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也沒說。
她和她的雙眸和她纖細的手指,和她自然的被他摟著腰。
在他們開燈看到我以前,我離開了。
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卻全然的不熟悉。
而且我想到了她,和她的入侵。
總是已經離開的,反正我知道他會說很多說了等於沒說的話。
對她,我知道他會隻字不提,關於我在他心中介意的定位。
我靠著牆在木地板上坐下,必須武裝不在乎的心已經貼到門板上,急著要他解釋。
不能面對自己對他的那份佔據,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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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挾了口麵又放回湯裡。
「嗯?」他端了一盤剛炒好的菜走來。
「她是誰?」他是如此像個小孩殷切盼望一顆甜的糖。
「琪琪,最近剛認識的女生」食指拉開啤酒扣環。
「你們在交往嗎?」
「不,沒有」怪獸對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怎麼會這樣想呢。
「……喔,是喔」他心裡想問的是「可是你都摟人家的腰了」,但還是沉默。
「我沒有要追她」
「你不喜歡她嗎?我以為你喜歡的是這型」
「不,要是我跟她在一起了,誰來照顧你啊?」
這份友誼,他開始期待一些什麼,可是不願意承認,只默認小苗慢慢的,往上爬。
騰出左手一揮攔下計程車。
一上車他自己給的那種嚴肅和隔離幾乎要嗆聲了他自己的肺。
電台播送無止盡重複陳腔濫調的歌曲,他聽進去了,也只是進去。
十二月的冬夜裡找不到一絲溫暖,口袋裡的手機是最冰冷的,總使他想起工作結束前來的一封簡訊:「對不起 今天晚上不能接你回家了」又說「有約會」,他的寂寞說不上是扼腕還是孤單。
一回家就把自己跌進沙發裡,隨手抽了一片不知道是什麼的電影,播放。
沒有在看,閃爍過的畫面也只是在眼前一再出現,只是在心裡默默的算著。
算著時間,算著自己獨自一人的時間,算著他不見了的時間。
他沒能去想已經數到哪了,只知道是一直數著,只知道數了很久,還有,好冷。
或者也是選擇性的不能想數到第幾秒了,因為一點也不想要可憐自己。
連那是種可憐都不願意承認。
就在他絕望且憔悴到幾乎要放棄而答出自己數到幾秒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你還沒睡阿?」
「等你阿」虛弱的眼神望著他,輕輕微笑,是睏了,還是給自己悲傷得催醉了也不得而知。
「會餓嗎?要不要吃蛋糕?」晃晃手中的小紙盒,他認得那個紙盒,是他們常去的餐廳。
「你今天去哪裡阿?」接過紙盒,沒有打開的意思。
「跟朋友去吃飯」
「誰阿?琪琪嗎?」很輕輕的問,避掉被認為是質問。
「嗯……」他頓了一會才回答。
「出了什麼事嗎?怎麼會這麼突然約你?」雖然眼裡沒有冒火,但那時間應該是他留給自己的,或許是忌妒吧。
「沒什麼啦,只是……她問我要不要跟她在一起」低下頭,那是歉疚嗎?
「然後呢,你說什麼?」他故作輕鬆,仰裝那只是一般日常的閒聊。
「我說,」說出的那刻,對兩個人都是另一種世界末日的來臨,
「好。」
感覺得到自己心的一個小角落崩落了,被落石砸得痛。
而說出的那個人看著他眼神黯然失色,突然覺得,有什麼從自己身邊流走了。
「我先去洗澡」轉身,眼睛濕濕的。
熱水灑在身上,刺痛的燙也無所謂,比不上心裡的什麼突然被抽走那般痛處和空虛。
若無其事,兩人仍然擠在同一張床上,可是不是心裡都有首歌,唱著不同的夢。
多年以後,我想我會說,我愛你。
可是此刻連在你身邊的權利都被剝奪,於是我,無話可說。
只要不表現出傷心,就沒有人會覺得我受傷了。
那麼我仍然是,驕傲,並且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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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在清晨,默默爬下床。
收了幾件衣服、書,他想該走了。
他曾經眷戀的位置會有人頂替,那女人或許會搬進來住,她或許會對他說他不能對他說的話。
他想,曾經有過的那樣不能說的愛,那樣是足夠的。
而現在有另一份愛,是成全迷戀的人所想要的幸福,於是選擇離開。
於是什麼也不說,於是無條件的要退出讓他幸福。
對於他的幸福,意不容辭。
可是當他轉身面對自己的孤寂,遍地不尋誰對他的憐憫,於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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