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提早半小時到了RAH,好整以暇準備第二場逍遙音樂會。
老實說,觀眾不怎麼逍遙。
晚上七點半的音樂會,六點四十五分開放進場,但是在standing area進場處的大門口,已經大排長龍,看來若是想要體會更正統的「逍遙」--在standing area站躺坐臥(目前還沒發現有人倒立的),大概得提早半小時或者更早去排隊搶位子,否則在後面也只能看到萬頭鑽動。
既然門口已經大排長龍,可想而知這場音樂會人氣鼎旺;音樂會開場前二十分鐘,standing area已經站滿三分之二,後方還有點空位,竟然有人仍能老神在在地躺在地上;不過,我想他逍遙的時間也沒剩多久了。果不其然,等到開演前五分鐘,這個區塊已經充滿人,每位想逍遙的聽眾此時全都喪失坐躺臥的選擇自由,大家為求彼此最大幸福聆聽,只能用站的。
從星期天、聽第一場音樂會時,我便忍不住想,沒東西靠、直挺挺站著聽古典音樂是甚麼感覺?(鐵定不是甚麼好感覺!)但若你反問我,很抱歉,本人年老色衰齒牙動搖力有未逮,一丁點都不想體會站著聽演奏會,連髮梢的奈米分子都不想;寧可龜縮地選擇坐在售票座位上,當個逍遙的欣賞者。
我拿著票找座位的時候,才發現手上這張票「非比尋常」:6排66號;666!撒旦的生日!雖然膽小如鼠,但這恐怖片基本常識我也有一點,更何況Final Desination系列也出現過,心裡當下有點神經質起來,真是個爛座號。唯一堪慰的是,是個好座位,配上望遠鏡,Grimaud雙手在琴鍵上飛舞,也是一清二楚。
音樂會曲目如下:
Braufels: Fantastic Appearances of a Theme of Hector Berlioz-- excerpts
Beetheven: Piano Concerto No.4 in G major
Tchaikovsky: Symphony No.5 in E minor
坦白說,嗯,我不很喜歡這場音樂會。
首先,正圓形的RAH並不是理想的演出場地。與傳統長方型音樂廳相較,正圓形的RAH在樂團兩側的寬度太寬了,再大的聲音都很容易散開,到後面中間也無法集中,聽起來力道軟趴趴而且音色偏暗,聽起來有點費力。加上眼前一大片站著的聽眾,可能我第一次去不習慣,總覺得視覺上很干擾,容易分心。
其次,Grimaud。當然我們不該對貝多芬的曲子有刻板印象,但不可免的,貝多芬的確有某種極度容易被辨識的特質,諸如剛-柔-剛的情緒轉折,諸如無論情緒或剛或柔,定有某種容我硬統稱為「精神意志」的凝聚感貫穿全曲,剩下就看演奏者個人特色了。遺憾的是,Grimaud連基本盤也欠缺。
無論對演奏者或聽眾,貝多芬滿容易切入,但太熟悉的挑戰就是也很容易令人乏味;有過幾次無聊的貝多芬現場經驗後,我才體會到,就算貝多芬的曲子再好聽,但要表現一個讓人心動、眼睛一亮的模樣,並不容易。我雖不意外Grimaud的表現,但平淡乏味程度的確超乎想像。
她的平淡主要來自於她的指法軟弱,音色不漂亮也不細緻,進而顫音和音階也就相當黏濁不清了。第一樂章嚴格說來沒有怎麼處理情緒的起伏,可是她表現得很投入,上半身要不很貼近琴鍵,要不就是往後晃~~好大一圈,再晃回來---或許又是老法的自HI自戀情節?第二樂章,恰似一張破碎的臉。幾乎所有貝多芬的第二樂章都十分美好,而且引人遐想,Grimaud在此明顯投入非常多的情緒張力,表現在她動態很大的聲音還有誇張的彈性速度上;很幾次極慢或極弱,都已經處理到超乎尋常的慢和弱,與同樂章其他的段落滿難呼應與吻合的。主題明確、切入迅速的第三樂章較好,但也沒有挑起心裡那根輕快明亮的弦。
不過她真的很優雅美麗,而且耐看;只是我不懂為何她要穿件剪裁合身、薄棉襖般的上衣(有點像夏姿的那種衣服)彈琴,不會很拘束嗎?無肩帶禮服就功能而言,恐怕還是比較方便雙臂用力?或許就是因為衣服太拘束,讓她施展不開吧。
最後,我希望自己不是對美國樂團有偏見,又或者過於基本教義派,我‧覺‧得--可能是民族性格,他們不太能夠掌握柴可夫斯基的胸懷鬱壘塊。從頭到尾四個樂章,Honeck有兩個主軸:一是流暢,二是張力;第一樂章後段,對比一開始的陰鬱,Honeck給我們很明確、使力頗深的開展式的結尾,張力不僅表現在聲音強弱,同時展現在忽快忽慢的速度,老覺得好像不停地被司機緊急剎車;第二樂章開頭的法國號獨奏繼續延續了Honeck要的張力,一開始那幾個小節,竟然有很多彈性速度!我想呈現跌宕的張力,也該顧及基礎穩定的調性。
柴五第三樂章這個舞曲很短,功能上是折衝,可是卻是三拍子切分音,可以說是利基在三拍平衡上有不平衡的節奏感,無論速度快慢,節奏感要明確、要精準。這是我個人最不喜歡的樂章,因為指揮為求速度的流暢,簡單帶過切分音的節奏感,反而會不清不楚,只感覺到快。
但是到了第四樂章,相較於前三樂章,此樂章就適合Honeck所想表現的流暢,從頭到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層次感未必做得很細膩啦,不同樂器間的交錯、換手也會出現小小的斷裂,但流暢感極佳;尤其進入到最後的進行曲(march),真是適合這個團和這個指揮,流暢自然輕快,不像俄國團那麼殺,聽了心情頗為振奮。可惜的是振奮完,也該結束了。
最後兩個encore piece,第一曲是由長笛和豎琴起音,帶起整個團的管弦樂曲,很像Peer Gynt的清晨,非常耳熟能詳又記不得曲名。第二曲是個美國作曲家的曲子吧,超像鼓號樂隊的,我必須說這首真是完全釋放了PSO,開朗、明亮、活潑,而且幽默,他們的音色和性格就很適合這種鼓號樂隊、玫瑰花車遊行的感覺,所以最終在滿場HI翻的情況下,大家才依依不捨地散場。
順帶一提,以前總覺得台灣聽眾最會凹演奏者演出encore piece,現在發覺英國聽眾才更厲害,他們不是只會呆呆的鼓掌喊安可而已喔,竟然還會鼓掌加跺腳再喊uncle,嘿,跺腳的力道真是驚人,超大聲的!當然聽起來也超嚇人的,很像在恐嚇指揮,你要不趕快出來,我們就要殺進去。
今天衝著Mutter,還要聽一場PSO,而且還配馬勒第五,壘塊更多,是故昨天聽完柴五後,就在心裡暗叫不妙,但弓在弦上不得不發。希望PSO今天有超水準演出。
PS:還是很多人喜歡昨天的演出。譬如我旁邊的老先生,柴五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大家忙著鼓掌時,他便問我喜不喜歡,我說我喜歡第四樂章、討厭第三樂章,他卻迫不及待地說他兩個都喜歡,並且說指揮很棒、很能帶動團員和現場氣氛。又譬如排女生廁所時,排我前面的長髮美女就好愛Grimaud,說她彈得好感人;'I can feel her soul~~~' 邊說邊把掌心貼在自己心口上,然後陶醉地走進廁所。
借用Mingus最常說的結語之一:「一個人的珍饈,會是另個人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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