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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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到冰島有一個很重要的目標，就是找一個冰島漁夫。

甚麼是「冰島漁夫」？

這個冰島漁夫不是世界文學名著裡面的那個「冰島漁夫」，而是曾經當過漁夫、後來轉業成為金融從業人員的冰島漁夫，換言之，應該稱之為「漁夫銀行家」。

一九七○年代的時候，冰島的經濟因為漁業發達而起飛，當時有許多的漁夫和工程師轉進剛起步的金融業，進到銀行理的企業金融部門上班，專門負責協助銀行放款給其他的漁夫，也幫忙需要找銀行貸款的漁夫跟銀行溝通，造就了一批漁夫銀行家。

三十八年後的今天，因為冰島三大銀行宣告破產，必須大幅裁員，這群漁夫銀行家面臨從金融業轉回漁業的變動，也因此具備「漁夫銀行家」身分的人，成為冰島破產前後最具體而微的寫照。

但，it always easier said than done. 到哪裡去找一個漁夫銀行家？

從搭上冰島航空的那一刻開始，只要有機會跟冰島人搭訕，我就或多或少問對方幾句，「你是否認得漁夫銀行家？」答案都是否定的。因為這幾年漁業對冰島GDP的貢獻度，逐漸下降，從早年的七成左右降到四成，而且我落地的冰島首都雷克雅維克，在地的漁港老早就轉型成為觀光或休閒漁港，停滿私人遊艇，卻非科技化船隊。連漁夫都沒有，哪有漁夫銀行家？

直到十月二十日星期一，這是我來到冰島的第三天，這一天冰島下雪了，寒風冷雪凍得我直打哆嗦，穿上絲襪都依舊涼颼颼。我與同事為了補拍照片，搭上計程車，一路閒聊，結果司機古特納（Gutnnir），就是一位漁夫銀行家。真應了辛棄疾詞〈青玉案〉裡的那句話「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古特納邊開車邊談起她自己。他從十歲開始，就在漁業公司打工、見習，學會船上的一切事情，學校畢業後，就在船上當了十幾年的漁夫、水手。

「怎會想要離開呢？當漁夫很賺錢啊？」我好奇的問。

「是很賺錢啊，但我不再跑船是因為離家太遠、工作時間太長，每個星期只有兩天待在家。」古特納細數起當年的漁夫時光。

為了增加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古特納上岸回學校重新修習電腦工程，畢業後經由朋友介紹，成為Kaupthing Bank（冰島第一大銀行）的IT工程師，薪水直直比當漁夫高出兩倍。但他萬萬沒料到，一九九○年代，冰島銀行開始私有化，金融業蓬勃發展，他每天工作近二十小時才能下班。

「十年前我進Kaupthing　Bank的時候，全銀行只有二十四個人；一年前我離開的時候，全銀行超過三千五百人。擴張得太快，所以每個人都超時加班。」古特納說。但最令人吃驚的事情是：

「你相信嗎？我小孩今年二十一歲，我只在家過過一年耶誕節。」

「一年？」很難想像，如此重視家庭觀念的冰島人，二十多年來只在家裡共度過一個耶誕節。

「恩，一年。」他笑笑說。

在Kaupthing工作十年，古特納的薪水其中六十五%都投入銀行股票，當年賺的錢已經足夠讓他接下來過很好的生活。可是隨著財富逐漸累積、銀行規模越來越大，古特納的心靈卻越來越空虛。「完全沒有參加小孩的成長，每天就是回家睡覺、起床上班。」

一年前，古特納毅然決然離開銀行的高薪工作，轉職成為廣場旁邊的計程車司機，每天載客為樂，賺得錢比從前少多了，可是他心裡很踏實。他每天的作息是：早上吃完早餐à出來開車à中午回家吃飯、休息à下午再出來開車à晚上回家吃飯與妻子、小孩團聚。

然而，一年後的今天，古特納銀行裡的股票，因為銀行破產、股票下市而全部蒸發。

我遺憾地問，「會為這些錢感到可惜嗎？」

「不會啊，錢只是錢（Money is just money），更何況我又不能怎麼辦；是吧？」古特納笑笑說，「我有房子、有車子、有美滿的家庭，剩下就是好好工作。」

古特納現在一天只要工作十小時，下午四點就回到家與妻子準備晚餐，共享天倫之樂。問他會不會想回到漁業上班，畢竟漁業是冰島主要產業，賺得錢比開車多很多；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不！別忘了錢只是錢，還有更多比錢重要的事。」

整個交談的過程中，古特納一共說了大概三、四次「錢只是錢」；他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會透過後照鏡看著我，我感覺真是一記暮鼓晨鐘。畢竟沒遇到冰島漁夫之前，我總假設他們該是失業又落寞的，結果當真遇到一個冰島漁夫，他竟是如此平靜與知足。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趟奇異的小黃之旅就在跳表到三千六百克朗時中止，同事請他下車來跟生財工具拍個照片，五十一歲的古特納有著北歐人典型的修長身材，一點都沒有中年男子的中廣體胖，身穿緊身牛仔褲身形愈發修長。

同事讚美他，「你身材保養的真好……」

古特納拍拍小黃，幽了自己一默，「身材跟小黃是我所僅有的啦，當然得好好照顧囉。」拍完照片，雪也停了，一日四季的冰島竟出了小小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