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1936年經典舞台劇改編的電影『The Women』（女人至上），我對人生的諸多困惑，突然豁然開朗。什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想每個人的答案肯定都不同，卻也不外乎實現夢想，得其所愛，擁有美滿的家庭等等………這似乎是所謂幸福人生的結局。然而，在這段追尋幸福的旅途中，又有多少人能勇於面對走到一半突然跌倒的處境？跌倒了，再爬起來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清理疼痛的傷口，有的人怕痛，以為只要擦藥自然會好，完全忽略了消毒的重要性。所以，很多傷口表面上看起來好了，實際上卻是往深處潰爛，到最後嚴重到無藥可醫時，只能切除壞死的部分，因而造成終生殘缺，以及永遠無法彌補的傷害。
【最嚴重的背叛是「自我」的背叛】
電影中的女主角瑪莉（Meg Ryan飾），就是一個表面看起來擁有幸福，實際上卻在半路重重摔跤的女性，她有一個外人眼中看來極為美滿的生活：事業成功的多金丈夫，可愛的十二歲女兒，還有三個像『慾望城市』裡的死檔；偶爾也幫父親開的服飾公司設計服裝。她離夢想不遠，身旁又圍繞著滿滿的愛，在旁人眼中簡直是幸福女人的典範；直到她意外得知丈夫外遇，她的人生至此開始有了重大轉變………
一開始在母親的影響下，她選擇裝聾作啞（母親也曾遭遇父親的背叛，以裝傻的方式渡過風暴）。一來，她不相信深愛她的丈夫會毫無徵兆的移情別戀；二來，她以為維持表面和平就能保有完整的家庭。然而，這一切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她努力壓抑的憤怒終於還是爆發了：她氣丈夫的背叛；氣好友的背叛；氣母親的逃避；也氣女兒的疏離，她不明白為什麼人會轉眼間即從天堂掉入地獄？所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一一遠離了她，一向順遂的人生，瞬間崩塌，她搞砸了人生中扮演的所有角色：女兒，妻子，母親，好友，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原本掌握在手的人生，瞬間迷失了方向。
一個偶然的機會，萍水相逢的年長女性傳授她獨特的人生哲學：『不要總是顧及別人，偶爾也要自私一點，妳只要想著「那我呢」？任何事都會變好了。』這段話如醍醐灌頂，不只澆醒了瑪莉，同時也澆醒了我。當我們盡力為別人著想時，總不自覺就忽略了自己，可當你把自己縮到看不見時，卻又無法阻止別人對自己感到失望，這種裡外不是人的處境，簡直是雙重打擊。我想起陳綺貞「表面和平」的一句歌詞：『為了不讓你傷心，傷了我的心。』說的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
所以，瑪莉終於發現最嚴重的背叛不是丈夫的偷腥，也不是好友的出賣，更不是女兒的反叛，而是她自己對自己的嚴重背叛：為了維護丈夫的男性自尊，她隱藏自己的才華，無視自己的夢想；為了維持完美婚姻，她假裝不在意丈夫外遇，當個溫順的妻子。她失去自我，成為自己潛意識裡最討厭的那種人，同時也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快樂。這讓我體會到人生中所有的問題其實都是「自己」，阻礙通往幸福之路的關鍵不是別人，也是自己；沒有「自我」，從來不曾問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對自己失望，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而惟有正視自我，不要再為任何人拋棄自己的夢想，忽略自己的感受，才是有效的解決之道。人生就不是斷往前行走的過程，途中，即使重重跌了一跤也沒關係，只要好好替傷口消毒上藥，細心照顧，再疼痛的傷口，也會慢慢結疤，逐漸癒合。當你知道只要用心對待就會好起來，那麼，下次不小心又跌倒時，就不會感到太害怕。
【深厚的女性情誼是「重生」的力量】
這部電影最大的特色是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一個男人，所有問題最後都在四個女性好友彼此扶持之下圓滿解決，架構與『欲望城市』相似，更著重於刻劃女性面臨困境時的內外掙扎。對好友的背叛，其實是對自己的背叛，真正必須克服的，仍是自己內在的至深恐懼。有場戲令我非常感動：瑪莉和好友希薇（Annette Bening飾）冷戰多時，某日街上巧遇，兩人再也難以壓抑心中對對方的不滿，爆發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像孩子一樣當街大吵； 吵到一半，瑪莉發現希薇丟了工作，希薇得知瑪莉接到離婚證書，兩個女人眼裡忽然不再只有自己，第一個出現在腦海裡的是好友的處境：
瑪莉：『我接到離婚證書那一刻，竟然找不到筆簽名。』
希薇：『瑪莉，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人與人之間的背叛是自然的事啊！』
瑪莉：『我想到的感覺就像截肢以後，妳明知道身體的某部分已經消失，可卻覺得它好像仍在那裡。』
希薇：『我想史帝夫一定也這麼想。』
瑪莉：『我不是在說史帝夫和我，我是在說我和妳。』
說完，兩個女人相擁而泣，一笑泯恩仇。這段對看似平常卻寓意至深的對話，也讓我當場飆下淚來。原來，對瑪莉而言，失去最好朋友的那種痛並不亞於失去丈夫，好朋友就像身體的某一部分，自然存在，也是一輩子的事。希薇努力彌補對瑪莉造成的傷害，她把瑪莉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她終於明白她寧願失去工作，也不願失去瑪莉的友誼。
女性友誼，一直是我十分珍視情感，因而對當中的變化十分敏感。我完全能夠體會瑪莉失去希薇的痛，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陪我走過傷痛的是幾個貼心的女性好友，我不知道如果沒有那幾個好朋友，現在的我會變成什樣？那些我無法對家人說的話，她們都能理解，給我扶持的力量，卻不批判我的對錯。我永遠記得她對我說：『難過的時候不要一個人哭，不管多晚都要打電話給我，我會陪著妳。』這幾句平常的話，卻是我心裡最常想起的溫柔時刻。雖然她們無法替我承擔痛苦，但她們讓我知道自己的好與價值；讓我意識到自己始終被珍惜的捧在手心，如此貼心的陪伴，帶我穿越冰天雪地，重新感受日照的溫暖。她們，都是我的「太陽」，帶給我尋常的溫暖，卻不輕易將我灼傷。
最後，伊蒂（Debra Messing飾）生小孩時，陪伴她的也是三位閨中密友。一陣手忙腳亂的過程中，我感受到的是女性之間不離不棄的情感：生產的巨大痛苦，一樣只能自己承受。然而，身邊的好友陪著一起叫罵；一起激動落淚；一起見證孩子出生的偉大時刻，那股強大的凝聚力，讓痛楚有了支撐的力量，也不那麼孤單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世上沒有男人還是不行。所以，最後伊蒂如願產下男嬰，這表示男人跟女人仍要繼續糾纏，彼此擁有，也彼此傷害。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男人存在，又怎麼證明女人不是只會為難女人，女人之間也有深厚不移的友情呢！在網上看到一篇以男性眼光看『女人至上』的影評，很喜歡他的結論：「女人其實是可愛的，只要你願意了解她」。所謂男女大不同，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本就存在著極大岐異，而我認為最可貴的地方就在於「願意」了解，願意傾聽彼此心底的聲音，也才可能真正走進對方的心。
看完電影，一直以來自己打在心上的死結，忽然有逐漸鬆開的跡象，這種感覺十分奇妙，短短的一百多分鐘像是一個自我療癒的過程，用最生活的方式，幽默的打開每個人心底的結，心鬆綁了，曾經糾結的情緒也慢慢理出頭緒。我想，每個人最終仍要自己面對自己的問題，傾聽自己的聲音，明白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惟有「自我」能縫合心的傷口，陪伴自己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女人至上】（The Women）
導演：Diane English
編劇：Diane English
演員：Meg Ryan
Annette Bening
Eva Mendes
Debra Messing
Jada Pinkett Smith
美國 2008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影視娛樂」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