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缺醒來時,嗅到懷中人淺淡的髮香,才發現自己抱著一個人睡了整晚。
不尋常,太不尋常了。一定是滄浪酒惹的禍。
他雖然會醉,卻是屬於全程都記得清狀況的類型,但據身邊朋友所言,他會變得異常溫良恭儉讓。
溫柔,大方,聽人說話,且酒醉期間承諾的事情,清醒後礙於性格和面子問題,還是會去完成。所以和他親近的朋友,其實不太喜歡找他喝酒,如果要找,一定只是小酌,不敢隨便灌醉他;真的會醉,多半他自找的。
好在兄長一人包辦爺爺、奶奶、父母、兄姊等一切職責,寵是寵到天都可以捅穿,教育亦是片刻不鬆懈,不然請他喝酒便可達到詐財發家的目的,他的人身安全將長期受到危害。
昨晚睡在他懷裡的少女,問過的每個蠢問題,都讓他快要心肌梗塞。
可是他偏偏……偏偏,好聲好氣、溫柔萬千、一字一句,耐心地回答。
他想到前不久,少女喝醉的那天。
他將人放在床上後便要走,她曾夢遊似地半睜著眼拉住他。發酒瘋或者突然哭鬧,都在月無缺預想的範圍之內。
可她只是眼神迷濛地望著他流眼淚。
最後笑了一下,剩餘的淚珠滑出眼眶,她倒頭又睡過去。
月無缺以為她記得這件事,但想著這人夢跟現實的分際模糊,若能分清楚,又怎麼生得出尋找夢中人的念頭?
而會去在意她流淚原因的自己,月無缺早已總結出同情與無聊消遣二因素。
從生活倏然受到介入的反感困惑,再到觀察接納,最後因為他氾濫的正義感、同理心,適時地幫助她,讓她有選擇的機會,而他也能把這災難送走,恢復往常的日子。
又因為知曉少女的經歷而打亂。
然後再用同情與打發時間為由,放任她的存在深刻。
直到昨晚。
酒醉的那個自己,溫和心善、堪稱好人好事代表的自己,把人困在沙發上,他們第一次這麼親近,甚至比初見面還要更近。
可他停了下來。
月無缺不明白,究竟停下來的自己是真心的,還是想吻這個傻子的自己是真心的?
沒有一種同情可以讓他這麼做。
沒有一種正義感可以讓他這麼做。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他這麼做。
所以現在上蒼是可憐他抑或懲罰他?或者想證明總有人治得了他?
休想,作夢去吧。
「月無缺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你昨天喝了好多……」
少女探了探他的臉跟脖子,瞧見恢復清明的冷冽藍眸,和微微蹙著的眉,她抬手撥過他碎散額髮,溫柔彷彿對待珍寶。
他看著她慢慢收回手,對他笑得傻兮兮的。
「還不滾開。」
少女「喔」了聲,但沒動。
「不想起來了嗎?」
「我在等你啊。」
月無缺冷冷地彎了脣角,「妳倒是很會占便宜,需不需要我付利息給妳?」
「什麼利息呀?你的腿卡住我,抱得太緊了,我沒辦法動。」
感覺到自己的手攬著她,一隻腳放在她雙腿間,月無缺覺得這絕對是最糟糕的早晨。
少女搖了搖他的手,「現在還早,你一個人再睡一下吧?」
月無缺猛地自下頷朝上捏住她整張臉,迅速收回手腳,「不必了,一大早就被妳蠢死了,哪還有閒心再睡。」
少女迫於無奈嘟起嘴,「下次等你睡著我就偷偷離開,你就能好好睡了。」
「妳到底哪來這麼多異想天開的想法?」
他放開箝制她的手,少女望著他,露出苦惱的神色,「喔,對不起啊……」
「我有說是妳的錯嗎?」
他明明沒怪她,她倒是會道歉。
月無缺不會承認這傢伙讓他有了奇怪的想法。
都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