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霧氣氤氳,鏡面在白霧之中隱約映出模糊的影。
那人抽起浴巾仔細擦拭頭臉身體,也沒捨得用手擦去鏡面朦朧的水色。他將擦拭完畢的浴巾丟進洗衣籃裡,套上了潔白衣褲,便出了浴室。
柔和的燈光下,男人穿著隨意,上衣也沒扣,裸露出的胸膛腰線,白皙精實、纖秀勻稱。
男人走過了長廊,進入帶有會客廳的寬敞寢室中,拿起旁側妝臺上的木梳準備梳髮,卻見寢間床上躺著一人,與他同樣穿著一身白。
那樣的白,薄透如輕紗般,包裹著女子妖嬈柔軟的身軀,卻掩不住霜雪似的肌膚,以及那細嫩易折的腰肢。
純白蕾絲胸衣及同色的絲褲在垂墜的紗裙之下一覽無遺,她兩腿隨意地翹起,微側著身子仰面滑手機。
她手指與腳趾指甲都被修整得圓潤整齊,塗著亮紅色的指甲彩。
十指纖纖,指甲的長度稍長而尖,襯著奪目的紅,誘人之極。
「你好慢。」女人見著站在床邊的人,才放下手機,卻也沒有起身,僅是執手撥散了一頭青絲,她的唇是粉色的,笑靨瑰麗如馥郁的酒,尚未靠近卻已醉人。
「剛回來不久。」他的眼光靜靜地流淌在她的身上,神情卻是不變的淡然。
女人調皮地笑著,拉住了他的手,令他傾身欺近自己,笑得越發燦爛,「喜歡嗎?」
「妳指哪方面?」那張如玉無瑕的臉龐,嵌著兩道深邃的光芒,她在他眼底看見唯有自己的世界,稍微有那麼一點開心,也就摟著他的頸項,親了他優美的下頷,「當然是我的,全部。」
氣氛正好。
可奇怪的是,她總是沒兩句話就會騰起一股幽微而熾烈的心火。
這個男人,真好看。
她一面惱怒,一面得意,同時又有著不屑。
「長心。」明珠求瑕垂首覆上那甜軟的唇瓣,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接受,只是撫摸著他的臉、他濕濡的鬢髮、他透白的耳廓,「……明珠。」
她若有似無地回應,在下一瞬交纏的唇舌間消散,為了拋開對身上青年可笑的作嘔感,她闔上眼全身心回應著他。
但也只是一個吻。
織語長心咬破了他的唇,兩人微微分開臉,繚繞鼻尖的氣息充滿透明的情慾。
她翻身壓在他身上,而他沒有反抗。
漂亮得如珠玉燦耀的茶色流光,顧盼之間教她自慚形穢起來。
「明珠,我討厭你的眼神。」她說得漫不經心,明珠求瑕長睫輕顫,卻沒有別開眸光,「是嗎?」
她矮下身子,啃著他的脖頸,慢悠悠地點頭,「但是,我說不定……也很喜歡你看著我的時候呢。」
這等強烈的、壓根無跡可尋的矛盾感,可笑又滑稽。
織語長心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謊,抑或有所期待。
她時常覺得自己滿口謊言,可在明珠求瑕面前,偏要展露幾分真心。
哪怕帶有惡意,也是她對他的真實情感。
一路往下,她不甚熟練的親吻到了胸膛,明珠求瑕氣也沒喘一口,只扶著她的腰讓她不致於因動作過大而摔下床。
她略為不滿地吐著溫暖的舌信,舔著他淡色的乳尖,青年依舊沒有抗拒,望著她的眼色卻沉了幾分。
織語長心側著臉見他不為所動的模樣,漸覺無趣,掐了那窄勁的腰際,卻反被明珠求瑕壓制在床上,他的吻不同於自己輕浮、造作,以及刻意。
只有無盡的絕望,還有絕望,可是很美麗。
她被他感動了那麼一下,伸手抱住了他。
明明是那樣苦澀而心碎的吻,卻仍有著他對她的佔有慾,或者……愛意。
愛意?
織語長心微微一笑,軟下身子,順從乖巧宛若過往那善良可愛的女孩。
「想要我嗎?」她在逐漸熱烈的吻縫間,淺淺喘息。
「想要。」明珠求瑕低語的話聲中,並未因二人宣洩情慾般的吻而有所動搖,沉靜依舊,「但不是現在。」
她聽著這話,小腿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兩腿之間,忽地扯下他的頸項,嬌豔的笑頓時收了一乾二淨,「好明珠,你應該沒殺了我親愛的荷姊吧?」
「她憑妳這句話,也許會早死。」明珠求瑕就著她的姿勢,也環抱住了她,兩人面對面躺在床上,雖是男上女下,氣氛倒是完全與曖昧掛不上邊。
「男人的嫉妒心真重。」織語長心不以為然,細細撫摸著那潤白如玉的臉龐,輕輕捏了他一下,「利用她找到葉小釵,剩下的就看你本事了。」
「這就是妳想要的?」
「我還想要找機會見見他們……」她眸光流轉間,那對瑰麗的鳳眸卻浮著一片寒光,似是透過明珠求瑕看著並不存在於此的人,「不過,他們的死法我還沒想好,你可別擅作主張讓他們痛快了,明珠。」
「依妳。」
在帶上房門之前,女子最後一眼確認躺在床鋪上熟睡的人。
傷口都已經打理過了,處理那道劍傷耗費了不少時間,所幸並無生命危險。
多虧傷患強撐著拿衣服裹著傷處,不然依其特殊血型,她自己備下的血庫根本沒對得上號的,若到那時,便真是回天乏術了。
才到客廳,已等候多時的男子一見她便起身迎上,「怎麼樣,還活著嗎?」
「已經睡著了……她也算是你的『同事』,還問得這麼失禮。」
「什麼同事不同事?我救人要是有目的,那就奇了。」這話出口,他自己倒先頓住,女子見狀搖頭一哂,坐在一側單人沙發椅上,喝著桌上被擱置多時的紅茶,「你是要去見她的吧?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可以先走。」
「就喜歡未婚妻妳這爽利的性子,從不拖泥帶水。」女子看著他避重就輕、匆忙離去的身影,知他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只得道:「幫我把門關好。」
「知道,早餐留給妳吃,我晚點再過來。」
大門關上的響聲才落進耳裡,便覺有一冰涼物事流連於頸項上。
她轉眸而視,那名本該在房內睡下的女人,上半身裹著繃帶,隨意披著她的睡衣,安靜地立在一旁。
而女人手中,足以割喉斷命的利器,竟是她慣用的手術刀。
「妳是誰?救我的不是妳。」
不見荷目光緊盯女子的容顏,這是個姿容嬌麗的年輕女子,但更教人印象深刻的,卻非精緻的容顏──而是那明亮溫婉的氣質,透著一股堅毅果敢。
即使面對一個此際能傷她性命之人,依然冷靜自持,沒有緊張,沒有輕慢。
不見荷很確定,她是個普通人。
是個連受重傷的自己,都能輕易制服的普通女孩。
可性情很不一般。
「我是緋羽怨姬,救妳的是不二做,替妳治療的是我。」
聞此,不見荷有了一瞬的停頓,尚在訝異,緋羽怨姬已然將頭向後一仰,手心向前一翻,朝其面上拋撒出白色的粉末,不見荷立即退開數步,卻聽她道:「那只是普通的痱子粉,放心吧──」
還未鬆懈,不見荷便感四肢無力,直直倒在地上。
「還加了點慣用的料,可以讓病人得到適當的休息。」
不見荷緊緊盯著走至近前的緋羽怨姬,但她的神情一如方才,平靜親切,絲毫看不出放倒人時的迅捷俐落,「不二做晚些還會過來一趟,你們自己人的事情,還是自個討論,我只負責把妳照顧好。」
受制於人,不見荷也只能任其扶著自己半拖半拉回房。
好不容易被緋羽怨姬放到了床上,望著她鬆了口氣的表情,不見荷收起些許戒備,低聲道:「……剛才很抱歉,我不知妳就是『毒姬』。」
那名與血榜有著密切合作、醫術一流的密醫。
毒姬並不只醫治血榜中人,但行的路子卻是相同的,出得起價碼,什麼人都治。
傳聞,她在找人。
有人說她找的是親人,也有人猜她找的是情人。
她的美貌,她的聰慧,不見荷時有耳聞。曾為執行任務身處各種聲色場所,不著調的話聽得多了去,但提起毒姬,那些噁心的嘴臉都要收斂些。
剛才不見荷已親身見識過了,看著柔弱,卻是一點虧也不吃的。
緋羽怨姬替她量了耳溫,確認沒因傷口而發熱後,在床邊的椅子坐了,對方才之事沒怎麼在意,「做這行的,不多警覺些,連命都得賠上。」
「妳不也一樣嗎?」不見荷雖沾了枕,卻還清醒,見緋羽怨姬並不排斥交談,她也想多知道自己昏迷之後的事情,便也應了一句。
密醫和殺手一樣,都是見不得光的職業。
「毒姬是我的代號,許多人都和妳一樣以為我是密醫……」緋羽怨姬說罷,側身拿起矮櫃上的水壺,倒了杯水,扶起不見荷,「喝點吧,慢慢喝完。」
不見荷還等著下文,見她沒說,便打算喝完這杯水改問其他。
眼看著一杯水即將見底,緋羽怨姬才自顧自地開口道:「我本就是有執照的醫生,因為一些緣故,用了血榜的關係,所以自然得幫忙做點事。」
「妳在找人。」
見不見荷說得篤定,緋羽怨姬沒有迴避,直言道:「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緋羽怨姬凝視她半晌,才瞇眼一笑,「因為他,並不存在。」
不存在的人,從何找起?
但不見荷不願追問,或者,她根本不敢追問。
毒姬的笑裡,溫柔又張狂,美麗得令人目不轉睛。
她說要找的人不存在,顯見她所執著者,已不是那個人。
而是,使其不存在之人。
緋羽怨姬見她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說,轉而說起不二做帶她過來時的情形。
不見荷聽完之後,總算放鬆下來,沒在下山那一路暴露自己,已是僥倖。警方想必已經封鎖那條道,至多下午消息便會傳遍……她怎麼也不該繼續留在這給人添麻煩。
「我待會就走。」
「那可不行。妳的傷隨時有可能裂開,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警察上門我會應付的。」說完,緋羽怨姬拿起她喝過的水杯便出了房,不見荷只得望著拉上窗簾的窗戶出神。
外頭煦暖如蜜的陽光透過簾布上縷空刺繡花紋,靜靜在木色地板上投落一段光影。
似乎有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從離開老家,加入血榜開始。
可她靜不下來。
長心依然沒有下落,找明珠求瑕打探消息完全行不通。
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她便無路可走了。
身為姊姊,卻讓妹妹平白受苦,每每想到此處,她又是著急又是難過。
長心,妳一定要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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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意更新回來了(喂)估計連載到第十回我就要去寫別的了(大概)
這回原本依循前例,應該是明珠跟長心撐全場(?)但是緋羽、不二做要跟不見荷跑劇情,所以就把明長的閃光先輕輕放下,還有釵荷玻璃渣要上場(咦)
啊啊啊啊我不會說我真的短暫接不上劇情,因為想要忘川長長久久(嗯?)連載下去,故意不寫詳細大綱(何止詳細,連條列綱要都沒寫),事實證明根本沒差啊,幻譚和誤生我都還記得接下來要寫什麼,唯獨只有忘川不小心短路了orz
所以我要趁這第二次的更新,來好好梳理一下劇情(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