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收錄於《今夕,談心未遲。》(2018.4.29)。
※此為網路公開版本,非實際出本內容。
炎無心在窗邊撿到那封看著有些古舊的信件時,正打算唱歌給鳥兒聽。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她不斷前傾著身子,一心想探向窗台之外,外頭的空氣挺好,蒼穹蔚藍如洗,正合她每日醒來的心情。
但既然接著了信,不拆開來瞧瞧,又覺著心底癢癢的。炎無心揭開書信,裡頭洋洋灑灑的一篇文章,說得又是談無慾。這回說到他化身六醜廢人行走北武林的故事,她一直覺得這些故事神乎其神,談無慾這人真的存在嗎?《一蓮托生品》的內容又是什麼呢?炎無心看了又看,拿起桌上擱著的毛筆,蘸了將乾未乾的一點墨,圈出了幾個生字。
「都看了這麼多封信,字還認不全呢……」炎無心有些苦惱,從第一封信始,為了認識上頭炎無心三個字,她翻了許多書冊,不敢問照顧她的人。她年紀尚小,忽然有陌生人與她通信已經不可思議,更別提把內容唸出來告訴她意思了。為了這一點點小秘密,炎無心下足心力用功讀書,總算是一天比一天明白信的內容。
同時,也領會過來這些信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主角喚作談無慾。這三字也令炎無心琢磨良久才讀出來,出現的次數多了,就記在心上,反覆唸誦,深怕自己又得重新查閱書籍。
「這個談無慾……好聰明呀。那麼聰明的人,生得什麼模樣?」炎無心批註好生字,又將信反覆讀了兩三遍,才收到書架上的一只木盒裡,這是迄今為止第三只木盒了。她蹬著腿爬上鋪著軟墊的長榻上,這個長榻位於大廳中心,十分舒適,她總對這方長榻很熟悉,甚至感到懷念。好似她從很久以前就時常在這兒補覺,可她也是最近這段時日,才終於被允許在屋子各處活動。
炎無心出生起身子便不是很好,但在兩年前做了一場夢,醒過來以後,就與常人無異,且也不再輕易風寒發熱了。她一直在回憶那場夢,夢裡有個人向她走過來,那人有一柄好長的劍,她覺著自己跟那柄劍似乎認識很久了,她的魂魄就像長在那柄劍上,怎麼也不肯離開。
那人在她耳邊說話,那生著薄繭的掌心很蒼白,可是輕撫著她髮頂的溫度何等喣暖,她的眼淚一直流出來,濕了枕頭,那人一直說,「別哭,無心。」聲音似是自沉靜的夜色裡,墜落在葉尖之上的夜露,明明冰涼,明明陌生,可卻讓她特別特別想念。
「有吾在,妳一定會好起來。」她睜著一雙淚眼凝望著模糊的面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好起來,抑或單純只想那人伴在身邊。
但那是一場夢,夢是會醒來的。炎無心康復後被拘著靜心養性,得之不易的健康身體,當然是分外珍惜。可從那時起,窗邊開始有了來信。起先是日日一封,有時是十日一封,有時是一月一封……但因為生僻字的磨難,即便到後來成了兩月一封,她仍舊看得很慢。
最近又恢復了日日來信,談無慾這人的故事真長,可是很有趣。那場夢裡的人,是談無慾嗎?如果是的話,他又為什麼要寫信給她呢?炎無心想呀想,心裡隨著時日過去,愈發想見見談無慾了。
他對她這麼好,她一定要當面謝謝他。
此時的炎無心,才不過七歲的年紀。孩童善忘,她一直以為自己興許很快便會忘記「想見談無慾」這件事,可一直到她成了二八年華的大姑娘,信都積累了十幾盒,在這些故事薰陶下,她認得的字早已能作出詩詞歌賦,提筆回信亦不在話下。這兩年來,她開始給談無慾寫點信,雖然炎無心不曉得千里傳書如何使用,也不知道談無慾在哪裡,可不妨礙她書寫。
同談無慾一般,她有時日日寫,十日寫,三十日寫。內容不一而足,從吃穿雜事,到她讀信的心得,甚至是單純給他的問候……炎無心發現她從出生起,似乎都圍繞著談無慾打轉,因為要讀信,所以讀書;因為想與他相見,還曾把書信壓在枕頭底下……
這些多是十歲前的趣事,炎無心現在回憶起來,很是赧然。
時間靜靜地流,炎無心心中卻是有了焦急。最近的信,內容越來越少了,間隔的時日也變得漫長。此時她才思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這個故事到了結局,是不是就不會再來信了?難道談無慾真的只是覺著歲月悠長,不知何夕,突爾興致大發選她作《談無慾傳》的首位讀者?
可她……想見他呀。
炎無心心裡失落,面上依舊溫婉寧和,連半點悲傷都未曾顯露,偶爾瞥見十年不變的窗台,枯榮交替的大樹,枝葉間嬉戲的鳥兒,她凝視的時間越來越長。畢竟在這段奇妙的關係中,她僅僅是純粹接受的一方。她與談無慾實際上並無任何交集。
信上的內容少了,故事卻多了新的角色。炎無心總是在收到信後翻來覆去地看,談無慾遇上了一名少女,怎麼沒有名字呢?談無慾有喜歡的人嗎?這般推想,或許時日不短,他說不定早已成親。炎無心一面好奇,一面又更加失落。
早點見到他就好了。
炎無心依舊小心翼翼地收藏來信。直至一日,因夜裡雷雨陣陣,狂風暴雨擊打窗櫺,一窗扇禁受不住,落在了地上,被擾醒的炎無心,才看見了濕透的信。她又驚又急,生怕字跡暈散不復見,連忙拆看一觀,這一瞧,徹底懵了。
──白紙一張。
怎麼會是空白的?
炎無心回憶著上封信的內容,談無慾與結識的少女同遊江湖,少女依附在其鳳流劍上,可化形而出。他們因一場意外,兩人有了生命之繫,須臾不可離,卻也得了結伴遊歷的契機。談無慾……對那名少女是極照顧的。
應該還有最後一段故事吧?談無慾為何給她捎了一張白紙?難道他……和那名少女,分開了嗎?他們沒有一起走下去嗎?
炎無心折起空無一字的信,望著仰躺在地的窗扇出神。
談無慾,你怎麼了?
而後,白紙如雪片般捎來,炎無心始終沒看到隻字片語。她的心一點一點地下沉。她在無數張紙上寫著他的名字,她忽然好想見見他,急切地想要知曉,他是平安的,平靜的,甚至是快樂的。
結局在哪裡呢?談無慾忘了寫嗎?
炎無心臥倒在長榻上。她一直想著談無慾跟那未盡的結局,許久未曾濕潤酸澀的眼角,無聲地沁出淚滴。
你怎麼能不幸福呢?
你救了我呀。
談無慾。
炎無心等了十年,終於等到那人入夢。
這次她知道是誰,那人有一頭銀月般的長髮,一絲不苟地束著髮冠。他的神情有些肅穆,可眼色平和。膚色跟那時輕輕安慰拍撫自己的掌心一樣蒼白。她躺在榻上,欲意起身而不得,她只得出聲:「是你嗎?」
那人沒有說話。這是一場夢,可他不說話,卻令她感到害怕。「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寄給我空白的信呢?」
話才問完,炎無心便醒了。她看向大敞的門扉,心跳如雷。她赤著腳衝出了屋子,她在長長的迴廊上奔跑。
「談無慾!」她不知道怎麼追,也不曉得自己能跑去哪兒。她想著,這樣喊一喊,也許他真的會出現。
炎無心一面拔足狂奔,一面四下顧盼,她記得他的衣裳,她記得他的模樣,她記得他的劍,她記得他的衣袖──
「談無慾……」她停下腳步,她若再跑下去,侍火族人就要來攔了,她不能這樣胡亂走出去。
原來他真的沒有來過嗎?
炎無心幾次回頭望著外邊,轉身之際,始才覺察背後有人。她渾身一顫,侍火族人的存在為她所熟習,怎會有人忽然出現在背後,她卻一點兒也不覺?
「無心。」
那聲音,跟夢裡相同──甚至還比夢裡的更為真實深刻。炎無心胸口彷彿被那把聲音緊緊地絞纏,奇異的疼痛蔓延周身,她卻只感呼吸通暢了許多,這些年來被積壓在心中的思念,如此綿長。
她為何要思念?她為何要在乎?談無慾又是為了什麼,在每個日日夜夜,或者是一年又一年的寒暑相接之時,給她來信呢?
炎無心按著心口,低低喘息,該是痛苦不安的心緒,在這個旋身回眸之時,都被那人眼底細碎的笑意,輕輕撥開籠罩心間的雲翳。
炎無心望著談無慾,好像他們已在此相望了數十年。
她才發現,他們很久沒見了。他依然沒變,仍是記憶中,頭一回向她求不滅之火,甚至不惜作戲,以己為薪的那副坦然模樣。
「談無慾,你怎麼那麼晚才來呢?」
「吾此行是特意前來告知姑娘──」
我們故事的結局。
……全文完。
Free Talk*
今天原本還跟心之友說:官逼同死,寫不出來!接著回家走路的時候,一邊細細思量,就想出了這篇。要說概念也沒有……可是這篇我居然即興了快三千字,真的有點黑人問號(毆)因為片段資訊量太少,我只能架空靠腦補,這算是一個老談不辭辛勞、長久等待,只為等一個炎無心歸來的時刻,但必須承認的是──即使毫無記憶,炎無心依然喜歡上他了。
老談在一邊潛移默化的同時,也等著她成長,為了有一刻,他們再次相遇、再續前緣。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封「情書」吧XD然後,再次重申,寫新劇CP隨時打臉,不要當真,讓我們輕輕地把文看過去就好(毆)